却说涂尘,咱们前回讲过,正是七爷锦囊中的‘妙人’。
吃了一块儿出宫时玉录玳给的阿芙蓉,生生压住那抑制不住的咳后,小猴儿叫人传了涂尘。
可不?石家这大旗她既扛了起来,总不能甩俩下比划比划闹着玩儿吧。
小猴儿并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悲伤春秋,因为等着她的是一件件迫在眉睫的事。
世上最幸福的恐怕是等待的时候,有事可做。
……
这是她这个做娘的,唯一能做的。
眼下这个时候,她不能让人发现她跟那崽子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僧格岱钦坚持看着小猴儿吃了清粥服了药后才走,他走后,小猴儿第一件事便是摘下手腕上几乎从不离手的沉香手钏,包了几层绢布,收在了漆盒里。
她不愿意想,也不敢再想。
小猴儿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感谢过那向来缺德的老天爷,幸得他破天荒的慈悲大发,不然……
她们这一家人,还真的是命硬。
幸得,那崽子随了她跟延珏。
若是他不幸死了,她也不过是惋叹而已。
她这一辈子心狠手辣,伤人鲜少眨眼,没人比她心里更清楚,那天的刀扎在那崽子身上的时候,她并没有百分之百留他一口气的把握。
她是后怕。
她从来也不怕那崽子怪她。
小猴儿叹笑,并未言语。
遂僧格岱钦也不再流连其上,只抓起她缠着绷带的手,轻声道:“即是明白,就不要再做糊涂事了,天养这孩子,我是了解的,知道有你这么个出众的额娘,高兴还来不及,他不会怨你的。”
僧格岱钦知道,他能想到的,这丫头也一定能想到。
届时,天养也好,谷子也好,都是解救她们的最好时机。
更何况,以林聪儿对石猴子的愤恨,她一定很快就会有动作。
所以,静待,不变,绝对是上上之策。
以太后现下对睿亲王的忌惮以及对石家的信任,绝不会留天养的活口。
如此大动干戈之后,天养的身份怕是也藏不住了。
可眼前的形式是,他们在明,敌在暗,且不知有多少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如果真的为了救一个‘小兵’动作过大,那别说贼窝里的天养面临身份暴露的危险,就算冒险救了回来,也不见得是真的安全。
如果真的有比守株待兔更好的招儿,昨儿晚上,甚至在他知道那孩子便是天养的时候,就该有动作了。
她说的没错。
岱钦终于失笑,“百人加起来也没你一个猴儿精。”
小猴儿瞟他:“就你一人长脑袋了?如果真的有比守株待兔更好的招儿,你昨儿晚上不就有行动了?”
听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全然让他继续改建兵制的模样,遂僧格岱钦问:“那天养,你打算怎么办?”
“别丫头丫头的了,恶不恶心人,都孩儿他娘了。”小猴儿翻了个白眼儿,随后拍拍僧格岱钦石头块子似的胳膊,笑笑,“行了,回去睡一觉吧,睡醒了接着给我作牛作马。”
拍拍她的头,僧格岱钦叹道,“小丫头,长大了。”
呵,也是,她若是一个简单的小女子,他也不会这么多年把她放在心上,想舍不得,想忘不能。
而她,一个小女子……
扪心自问,这样沉重的事放在他,或是更多男子的肩上,都未必能这么快恢复镇静。
可这一刻,僧格岱钦还是止不住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角度看着她,尽管她比他矮了不只一个头,他却觉得自己的眼睛是在仰视。
尽管他知道,这份明白是用多少劫难换回来的。
看着眼前一双红肿却泛岱钦知道,这丫头不是硬撑,而是真的明白。
听她一席毫不转弯的话,结在僧格岱钦眉心的结终于打开。
小猴儿笑笑,“不管怎么说,人总算有了消息。”
“得,别唠叨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我脑子没泡,这个当下,就算我嗓子嚎哑了,眼睛哭瞎了,也不解决问题,那些谁对谁错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眼下要做的事儿,哪件也耽误不得。”
“丫头——”
“行了,憋回去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小猴儿转身对着他,声音压低到只有二人能听见,“虽然我恨不得把你扔油锅里炸酥了,可我也都明白,你也是为我好,本来么,祸是我闯的,人是我伤的,就算下油锅怎么着也得我先下。”
“丫头——”
“嘛呀你,摆这么一张脸,跟家中有丧似的,我都没酸酸唧唧,你这没完了怎么着?”
迎上小猴儿‘雨过天晴’的模样儿,僧格岱钦眸色深沉,眉头紧锁。
“行了,和尚,我甩你一巴掌,你坏我名节,咱俩扯平了。”
她斜瞥了一眼身旁疲倦不掩的僧格岱钦,只道:“这下热闹了,我石猴子在你怀里痛哭,你僧王彻夜未眠的哄我,呵呵……”
小猴儿眨着个红肿的灯笼眼儿,把那些‘猜想’尽收眼底。
他们想:怕是好事要近了。
当僧王和石猴子一前一后出了房间之后,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了然’的模样儿。
行营的人们再看见石猴子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