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不是病死的,是给人害死的。”
霎时屋内,落针可闻。
“说。”讷敏声音颤抖,几坐不稳。
香姑噙泪,幽幽道:“主子虽然身子不好,大夫也都说活不过今年,可我是知道的,主子心里头装着七爷,她这一口气吊着,若不见到七爷回来,是怎么都不肯咽气的!那日主子还与我说起,才识得七爷的时候的那些往事,说道兴起时,还胃口大开,往日连半碗粥都吃不下的她,竟难得想吃鸡蛋羔子,我这心里头高兴,就去了小厨房,想着蒸一碗热的,可我再回来时,行经廊间,却在窗子缝儿里瞧见——瞧见——”
“我竟瞧见,两个人摁着主子,生生灌下了一碗药……主子只挣扎两下,便再不动了……。”香姑泣不成声,抹着混着血的眼泪,胡乱说着,“我、我、我恨我自己,我该去叫出声的,我该去拦住他们的,我……”香姑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巴掌,失声痛哭,“我该死,我该死……主子对我亲如姐姐,我却只一门心思害怕别人灭我的口,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坐上之人,几乎纷纷惊的站起,讷敏一晕,几乎栽倒,被佛尔果春扶着她的手,也是不住的颤抖。
婧雅脸色也血气全退,当即冷声道:“你可知你说的是什么?若舒玉姐姐是被毒死的,为何丝毫迹象都无?”
“当然验不出来!因为主子吃的药,本就虎狼!那其中有一味‘狼毒’,适量可做药引,可若多服一倍,那就是要命的毒药!主子不想你们替她忧心,从未说过!”
“狼毒?”听是这断肠草,婧雅骇然,“这等狠药,是哪个给的方子?”
“仁和堂。”
这三个字一出口,却听始终未作声的陆千卷忽而开口道:“可是正阳门前那家儿?”
“正是。”
“呦,那还真巧。”陆千卷状似无意的看向小猴儿身后的邓昌贵,“若在下没记错,那宝号是公公的远房表弟经营的吧。”
“是又怎么样!”邓昌贵失了泰然,连连吞咽了两口唾沫,才复了冷静与猴子道:“怎么?姑姑如今又只凭这丫头的胡言乱语,就要给我扣上一顶杀人的帽子不成?”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猴子干笑,“没有十足的证据,哪敢冤了你邓昌贵?”
邓昌贵眸色一变,却听猴子扯嗓子喊道:“二小姐!候久了吧!”
清亮的嗓子穿过众人的迷茫与燥乱,视线所及之处,是一袭月白旗服的绝美女子,不管众人望向她的眼神复杂惊诧几许,那女子丝毫无波,只自顾朝厅中走来,既无问安,也无寒暄,只径直走到猴子面前,凉声道:“我翻查了仁和堂近一个月的出药账本,狼毒用的不多,都在这一册。”
说罢她翻看着手中的帐簿,停在某一页,手指一一排查着,最后停在一个名字上,指给猴子看。
“却是有你要找的名字。”
看着那‘邓昌贵’三个大字,猴子笑笑,说了句:“二小姐辛苦了。”而后拿着那帐簿,指着那白纸黑字给邓昌贵看。
“看来你这表弟道是个仔细的人,这一笔一笔,记得可是相当清楚。”
猴子棱眼看他,“如何?这可算得是铁证?”
“……”
“不然,再麻烦你那表弟跑一趟宗仁府?”
“……”
邓昌贵咬着牙,脸色时青时绿,一句话也说不得,他如何也没想到,这石猴子会在那仁和堂下手,他更想不到,自己叫人盯了一晚上那猴子,竟偏偏忽略了这果府的二小姐!他更更想不到,这素来自诩方外之人的果府二小姐竟当真会帮她做这样的事!
没错,却是与表弟攀谈时提起的这舒玉用的方子,也却是他从表弟处拿走的这下药用的狼毒,他替太后娘娘办这么大的事,自是不可能与那商贾表弟说起。
可他如何能料到,这借由他的照拂在京中混得风声水起的表弟,区区几钱狼毒,也要跟他计较?
还记在了帐上?!
糊涂!
那表弟的性子他心知肚明,怕是根本用不上大刑,只带几个侍卫拿着刀架在脖子上,就吓的什么都招了!
“舒玉姐姐真的是——”讷敏不可置信的一个踉跄,手拄在了身后的桌子上,桌上的早已冷却的茶盏,震的铛铛直响,连她都瞧出来了,遑论这屋子里的其它远远聪明过她的人?
谁的心中没有一杆秤?
再把今儿晚上所有发生的事,往回倒推,那因果原由,已经是那么明显。
没有人真的会同那五花大绑的邓昌贵算什么帐,人人心中清楚,他再虎狼,不过也是一个爪牙。
鄂伦的拳头攥的发紫,惊惧之下是被耍弄于鼓掌间的盛怒。
若连这葬仪都是有意而为之,那后来的种种可想而知——
太后娘娘这一出离间计,唱的排场太大了!
“石猴子,你可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难得到了这个时候,邓昌贵还能保持冷静,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就算你这次赢了,你可知道代价是什么?”
“我知道。”猴子咳了两声,“我给她使了
我给她使了这么大个绊儿,她一定不会放过我,或者皇上拦着,暂时不会打死我,但这芥蒂是留下了,保不齐,哪一天就悄悄处置了我。”
“不,皇上在一天,太后娘娘就绝对不会杀你。”邓昌贵不再扮温吞,而是复了骨子里带的阴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