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几人吃火锅时,阿克敦正拿着皇上委任精卫做从五品委署鸟枪护军参领的事儿热络的损着他。
“鸟人管鸟枪,皇上英明啊。”
“滚边儿去!你爷爷我再怎么也比你这狐狸强,哼,正五品步军校,说来好听,说白了还不是持刀清道的!”精卫也不甘示弱。
“清道怎么了?落得清闲,潇洒自在,诶,黑鬼,你现在管着那么多鸟枪,上门瞧媳妇儿的时候,没给打两只鸟儿玩玩儿啊~”
精卫哪里说得过阿克敦这京城第一侃爷儿,三两句就给他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恨不得把他脑袋揪过来插铜锅里给涮了,可阿克敦那嘴可不消停,他没完没了的接着跟人损他:“诶,主子爷儿,您是不知道啊,呦喂,果府出事儿那两天,这傻狍子还跑去求见人家大秀去了,好话我都嘴皮子磨烂了,跟他说了一百遍如今果府再不复从前,反正爷儿是口头下的聘,硬说也不算数,他道是好,压根儿不听劝,愣是去求见人家了,您说,他是不是脑子有泡?”
精卫不服,憋着黑脸顶他:“你以为我是你呢!这口头聘礼也是人驹知的,我不娶她,不是磕碜人呢么!”说完这句,精卫又实成的骂他一句:“你就是造孽太多,活该你娶个全京城最丑的媳妇儿!”
阿克敦一脸不在乎的玩笑道:“得,甭损我,你还不是收个瘸子。”
“瘸子怎么了?你丫不瘸咋的?”精卫嘴难得还这么快一回,然才说出口,一眼扫到颇为尴尬的谷子,就后悔了。
“丫头,我不是说你,甭往心里去。”实在人说实在话,就是越描越黑。
谷子笑笑:“两位爷儿逗嘴,掺合我做甚。”
这番玩笑哈哈而过,待半晌酗儿插着空,拿筷子指着谷子,没头没脑跟阿克敦来上一句:“诶,要不别让她跟我这儿了,你给带走得了。”
这话乍听无心,可明白人,都清楚,酗儿是几个意思。
却听阿克敦身子朝后微微一仰,眼珠子瞪的老大,玩笑道:“嗬,甭闹了,我哪敢跟你这猴爷儿抢人!”
这话的意思,非常明白,至少谷子明白了,原来他不再招惹她,不过是因为小爷儿的关系。
谷子心涩涩的,却是干笑着如常的捶了他一拳:“别不要脸,你想抢我还不跟你去呢!”
果然,阿克敦笑笑,再没接话。
那天晚上,谷子跟酗儿一块儿睡的,她摸着酗儿的肚子,感慨道:“从前总说你这猴子脑筋缺根弦儿,现在瞧瞧,糊涂人道是我了,人言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说的对,书吃的多了,人就痴了,做起梦来,比天都高,可这梦一醒就像断翼,扑通坠下地来,疼的还是自个儿。”
酗儿骂她:“唧唧歪歪个屁,你能早早明白就是福气,甭老人长人短的,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你丫才活了几年,好日子跟后头呢,甭自个儿磨磨唧唧的找不自在。”
谷子失笑:“我说小爷儿,你几时能改改这满嘴糙话,好说人家七爷儿如今为你做到这份儿,你好坏也改改自个儿那身臭毛病成不?要是哪天七爷儿猛一回过味儿来,后悔了咋办?”
“后悔还好了呢,我巴不得的。”酗儿这话不是矫情,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她也不轻易对谁好,也受不得别人对她太多的好。
大风大浪那么多年,她能没心没肺的活的尚算自在,亏得她从不受谁人的好,谁给她一分,她还谁一分,也没那么多泛滥的爱心四处乱撒,可如今,一切却都不受她控制。
莫名其妙的,她欠了一屁股饥荒,她欠延琮的,更欠延珏的。
欠人钱好说,是抢是偷都能还,欠人命更好说,大不了脖子一抹,啥都还了,可欠人情债,对酗儿来说,却是再多劲儿也使不上的。
铁瓷多年,谷子自是知道酗儿的心思,她只问她:“那本书必会作为稗官野史流传千年,不管史官怎么写,后世总会有人不断站出来给你家门翻案,你的仇可算报了?”
酗儿笑笑:“不然呢?你当我真不知天高地厚要去杀皇上?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清楚,天下间有多少人想动他,有势力的比我多了去了,他还不是一屁股坐的稳稳的,再说了,杀他有个屁用?难不成杀了他,我阿玛的冤情就雪了?”
“你这猴精儿道是不傻,寻了条最见效的捷径。”谷子摸在她肚子上的手向上移去,在她的心口处停下,她低低问道:“我是问你的心,可是解了恨?”
“解恨……呵。”猴子冷笑,笑的是自己。
“才到天津卫那会儿,我恨的夜夜磨牙,恨不能手刃了那一个个仇家,要没介点儿恨,那鬼日子我也撑不了那么多年,后来又阴差阳错的到了京城,进了那睿王府,那时还经常做梦,梦见我石家二百余口人的惨死,那时候的恨的感觉虽不常有,却从来没忘过,呵……”猴子难得叹了口气,她翻翻眼睛,顿了顿道:“我自个儿有时候都觉得我自个儿畜生,老实说,我阿玛和额娘对我都极好,我自己也常跟我自己说,此仇不报,我石猴子枉为人。”
“你这是逼着自己,何苦呢?你阿玛和额娘若是泉下有知,定是不想你这么活着。”
石猴子笑笑:“何必说介些舒坦话自个儿骗自个儿,人死了就是死了,阳间的事儿都掺合不着了,鬼神的事儿,我从来不信,其实我就是不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