酗儿说话的声音不大,然这个当下听起来,却丝毫不比外头雷雨声来的逊色。
许多种眼神都看着她从那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走出来,她花盆鞋的咔嗒咔嗒声敲在地砖上,打在这个殿上每个人的心上,像是一种诡异的战鼓节奏。
暗自瞧热闹的人都各自有了分寸,这热闹貌似要更热闹。
僧格岱钦微微皱起的眉头下,一双眼睛满是不可思议和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不过转瞬,这些过度正经的情绪都被那邋遢猴儿满嘴的点心渣子搞的无影无踪。
把所有的矫情的东西搞的一塌糊涂,这是石猴子的本事,不过貌似她自个儿并不十分清楚。
“叔荆?”婉莹唤了她一声,声音很轻,可她随之挑高的眉尾,却又像是一个问句。
“婉姨,我有办法,不知能否一试?”酗儿端着礼,抬眼望去,她在婉姨宝相端庄的脸上,嗅出了丝丝怒意。
酗儿读懂了她的心,婉姨在说:你是哪头的?怎么这么瞧不清是非?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装聋作哑你看不清么?
她看的清,但没有办法,有些债要到头上来了,她得还。
“不知福晋可有什么好法子?”问话的是果齐司浑,他苍老而稳重始终的声音这会儿更像是一根鞭子,抽着她,喊着:该你上场了。
酗儿没给他好眼色,甚至没有看他,她怕她看了他那得逞的老眼后,会后悔这么个‘仁义’的决定。
无声的叹息后,婉莹摆摆手,示意要去回皇上的秋萍先留步,又与酗儿说:“你且先说说看吧。”
“是。”
酗儿起身,彼时也觉得嘴上的点心渣子扎的慌,她随手扑弄扑弄,接着带着众人的眼球,走到那才去取了羊皮袋子的阿灵敖面前。
只问:“大人,不知那屋中空了几个羊皮袋子?”她也是问:宝星格格喝了多少酒?
显然,除却那张玉树临风惹女子*的脸,阿灵敖与他那个话唠儿子没一点一样的,他为人严肃且话少,他回道:“一个,还有剩余。”
酗儿点点头,又忽的转头问那瞠着红肿的灯泡眼也在看她的吉玛。
“你说你离了你主子多久?”
那吉玛翻着眼睛,仔细想着,“半个时辰?”她有些吃不准。
酗儿挑眉盯着她,她不知她要做什么,却一门心思的当她真有办法,又掰着手指头算算后,点点头,“差不多,也就半个时辰。”
“嗯。”酗儿也没说什么,避开僧格岱钦那冷火把似的始终追着她的眼神,她来到孙参面前。
孙参面色微微潮红,双手举过头顶向她一揖,她问:“孙大人,我问你,服介五石散可是像喝酒一般,量多量少,因人而异?”
“是,任何药都是,与人的受药程度,当下的身体情况都有关系,只是五石散热性较大,若掺了酒送服,寻常人都是难以抵过。”
点点头,酗儿漫不经心的问:“那像我这般,才小产足月的,可是最不受药的身子?”
孙参顿了顿,抬头才要瞥向婉莹,酗儿却好整以暇的挡在他身前,踩着花盆鞋的她,显然在身高与气势上都高他一等。
“我只问你,是不是?”
孙参有些结巴,“按……按理说,当是。”
一个‘好’字自酗儿口中砸出,接着再众人急唤的急唤,倒抽气的倒抽气声中,酗儿已经举着一个羊皮袋咕嘟咕嘟饮牛似的喝了下去。
“胡闹x本宫抢下来!”婉莹的声调挑高了八度,精卫一下就慌了,就连缚手而立的僧格岱钦也变了脸色撞了过来,可酗儿毕竟是市井油条,戏里的绝世武功虽是没有,可躲几个人的本事却实扎扎实实的。
就在那端着呈羊皮袋子盘子的奴才惊的打翻了盘子之前,酗儿已经手疾的拿了第二个又仰头灌下,就在她咕咚咕咚要饮尽时,精卫的刀把打到了她的手,僧格岱钦那牛壮的身子也撞的她一个踉跄。
“你疯了!”僧格岱钦一嗓子,不知道跟多少人的口型重叠。
然酗儿只是漫不经心的转着眼珠子扫了他一眼,随即打了一个长且极为不雅的嗝儿。
那条带着疤痕的脸上的焦急,果然不是假的,而那因抻长了脖子,露出来的一条长而鲜红的疤更是真的不能再真,酗儿又一次觉得,她的某跟弦儿,果然不是一般的钝。
聂不远说:大秀你可知,你小产那日,僧王带你回去的路上,亲手杀了八个追兵?你又可知,因为这皇上曾气的把刀架在了僧王的脖子上?可就是这样,僧王也还是大胆的求皇上饶你一命,甚至皇上的刀都嵌了他的脖子,他还仍是在求!要不是我们大人及时赶去,僧王的一条命都差点错手在皇上手上!可他还是痴着在皇上帐前跪了整整两日,直到皇上应了暂且不动你,他才带着伤回去?僧王为了你,命都可以搭上啊!如今你怎能见死不救?
那如泣如诉的话还在耳,像是一团棉花堵在了酗儿的喉咙处,如鲠在喉,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人拿着欠条追着你屁股后头跑。
零头小债酗儿全当过耳旁风,可这许命的大债,谁也欠不起。
所以不管是谁陷害栽赃他,如今她也拿起了羊皮袋子,以身试法。
拒五石散如此生僻,可在窑子里混了许多年的她却是门儿清的,那是鸨子们对付许多不愿意迎客儿的姑娘们常用的东西,她知道,这些致幻的东西,年纪越小的越难耐住,一但飘了,那之后种种都是幻境。
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