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也真是个可怜人。”婉莹边拭泪边叹着,又听邓昌贵接着道:“奴才心灰意冷,原想一死了之,可又想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子孙根断已属不孝,又岂可轻易毁命?这才又回乡,上亲戚处乞讨了些许碎银,在行宫谋了如今的差事,数月间,本是蝇营狗苟,如行尸走肉般只求聊此残生,可却逢那日万树园大火,奴才只想,此生一条贱命,若是救得了小主子,他日怜见,也算光耀了门楣,这才一扑心儿的闯了进去,可谁成想,这口气儿没掉下去,反是给翻出了奴才那不光彩的来历,如今到好了,祖宗没借着咱的光,反是因咱蒙羞了。”
“这奴才倒是个实成人。”婉莹听罢与酗儿叹道,“平日里咱们周遭的这些奴才,哪个不是嘴抹了蜜的,为主子长为主子短的,如他这般将话说的如此透亮的,实属难见啊。”
酗微笑,只瞥了一眼那早已泣不成声的老坦儿,心下忖到,想这婉莹果是见惯了体面人,如他一般市井混子转着弯子的搭台唱戏,竟也能信八分?
“婉姨要是满意介奴才,只管带着就是。”酗儿一语罢了,就连那邓昌贵都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她。
对上他那双哭的透红的三角眼,酗儿眼中的戾气一闪而过,她这是告诉他:随你蹦达,我石猴子压根儿也没将你放在眼里。
而事实上,这邓昌贵远比酗儿想象中更识抬举,自随了婉莹后,非但人前人后谦恭和善,对各个主子礼待有加,甚至对她这个‘仇人’,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怠慢,那些天津卫的过往就像是被封了尘土一般,再也不曾提过。
当然,此时这殿上的每一个人,谁也不曾想到,便是这么一个其貌不扬的不惑阉人,他日竟手握重权,被人们唤做‘九千岁’。
后话不提,只说现在,却说婉莹本就有意收他,酗儿这一句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待过后,婉莹非但将他留用,又赏他些许银子,破例准许他明天开春,返乡修缮自家祠堂,如此天恩,邓昌贵自是好一番与二人磕头谢恩,罢了,婉莹又体恤的准他咱在行宫养伤,待秋狝后一同随她回宫。
少时,这一番插曲儿过后,时候也不早了,端坐了一晚坐的屁股直麻的酗儿原是准备与婉姨告辞,却不想,婉莹却留她一步,只说“叔荆,婉姨与你有些话儿要说。”
……
西次间的佛堂,香炉袅袅。
当着婉莹的面儿,酗儿也没矫情,捏着鼻子扇着眼么前那让她莫名反胃的焚香味儿。
“瞧瞧婉姨挑这地方,倒是让你不舒服了,咱们换一处说话吧?”
“没事儿,死不了人。”酗儿摆摆手,自己挑了炕塌下的一个椅子坐了下去,这一坐,一旁的于得水咳了一声,她才发现婉莹还在一旁站着,知道不妥,她赶忙窜了起来,粗手粗脚的又扶婉莹坐在那炕塌的软垫上。
婉莹失笑,“你这孩子,就是直爽,难怪老七那般宠你。”
酗儿嘿嘿一笑,顺着婉莹请坐的手,又坐到了她的对坐。
许是婉莹是闷驴蛋的额娘,又许是她待延珏如亲子一般,再或许是她这温和的让人难生戒心的模样儿,便是酗儿这样凉性的人,对着她都很难垒砌起心墙。
却见才落座,婉莹便使了个眼色,摒退了所有奴才,待屋内只剩下她二人时,婉莹才拉过她的手,叹了一口气道:“婉姨知与你说这番话,定是让你为难,可我左思右想,又觉得你是明事理的孩子,定是懂得我这番苦心。”
酗儿听的一头雾水,只瞪大了眼睛看她,却听婉莹拍拍她的手,又道:“老七这孩子我从小看到大,他虽性子冷,却是一根筋,又爱拔犟眼子,小时候在阿哥所读书的时候,就因为师傅说了他一句‘不过有幸生在皇家罢了’,他就赌气的跟皇上请旨,把自个儿关在屋儿里读书,不洗不梳的,一关便是两年,直到八岁那年秋闱时,他与皇上要了一份考卷,按时答完偷偷混进了试卷里,竟中了个亚元第十名,当时皇上大喜,直接破例封了他睿亲王的头衔,他到好,大宴群臣那天,他当着一众朝臣的面儿,把那考卷砸在了当年数落他的那个师傅头上,逼着人家把卷子硬生生给吃了!”婉莹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叹道,“想想当时那师傅给为难的几乎撞墙的模样儿,我现在都觉得头疼。”
头一次听那祖宗小时候的浑事儿,酗儿脑子里钻出一个小埋汰孩儿牛逼哄哄的模样,心下忍俊不禁的呲出了八颗牙。
却听婉莹又叹了一声道:“从那之后,皇上更是对他寄予了厚望,甚至请来冯沧溟给他做了老师,可偏生,他的那根筋,又转到了痴武之上,那兵书更是读了不下千卷,连做梦都盼着上战场,其它一切都不上心,就横了那条心,皇上一日不允他,他便日日混着日子跟他阿玛别着那股子劲儿。”
延珏好战这事儿,酗儿也是知道的,可她不明白婉莹此时与她说这番绕弯弯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知她听的云里雾里,婉莹终是把话题转到了正题,她拍拍她的手,声音又温柔了几分:“我与你说这番话,便是不将你当外人,你虽过门不久,又是老七的第三个福晋,可这老七待你非比寻常,便是外人瞧不出来,我这自小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