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何人斯,其为飘风。胡不自北,胡不自南。”
一首小雅,经由玉阶之手,巧妙生花。
听不惯阳春白雪,古来的韵味,座上的几人,谁能体会。
即便曲子再精妙,乐山也没有心听。
玉阶性清冷,低头抚弦,便是那不经意的动作,足够震人心魂,玉阶之清雅,不是一两首曲子可以体现出的。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元仲武与众人的模样,分明也不是在赏曲。
一首曲目结束,玉阶停下手。
乐山的心情,如周边的夜色,压抑的难控呼吸。
抬头望天,亭外冷风瑟瑟,高照的灯笼被吹的来回响动,挂在屋檐下的一连串铃铛,骤然合铃,叮当作响。
天边已黑的,什么也不清。
今夜,无星无月。
“乐山,这曲子怎么样?”元仲武发笑询问,眉眼间含着一层探究。
乐山的面色始终镇定,只是众人戏谑,对上元仲武晦暗不明的眼神,她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牵动面部肌肉,“自是高雅。”
“呵呵。”元仲武极其不掩饰地恣意笑开。
一桌上的人,顿时陪笑,笑声之大,掩盖了从亭外吹来的风。
乐山望向玉阶,玉阶依旧清冷,只低着头,似不为这场景所扰。
乐山豁然起身。
突然的动作,吓到了坐在她身旁的客人,客人顿时停住笑,望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元仲武也止住笑意,视线追着她的动作,像要把她看透了,“乐山,你这是?”
乐山含笑,“不知更衣处何在,乐山正要去,如厕。”
元仲武将信未信,眼神示意小厮,“哦,请便。”
丫头领着她,她绕了一圈,打发了那丫头,转了个身,立即向外走去。
快到正门,身后有人喊住了她,“陈大小姐。”
乐山觑了他一眼,是元仲武身边的人。
“大小姐莫急,”小厮说,“眼看这天就要下雨了,二爷叫我给您送把伞。”
小厮递上伞。
乐山慢慢接过。
现下的心绪,跌落了三丈,流光,果真出事了。
“多谢。”
刚接过伞,天边一阵响动,继而,大雨倾盆而至。
乐山当着这小厮的面,撑开油纸伞,正大光明的朝府门走出。
她已经听到动静了。
她曾说过,流光从不会韬光养晦,注定要吃大亏。
她就在站在正门外,看着三里之远的他,与数十人打斗。
元仲武果然不是心血来潮来请她赴宴,只怕引流光而来,他在宴上,正好里应外合,将她瓮中捉鳖了。
只是这之间,元仲武到底是因为她的缘故,还是因为知道流光刺杀过他,才设的这番局,就不为可知了。
但可以知道的是,流光元府正门持剑,闯不进大门,她跟他,今天就要搁这了。
元仲武有备而来,虽十数个刀客,却各个剑法精绝,撑不住十招,流光也就要倒了。
今夜的雨,雨声催人,下的真大。
“爷。”
小厮示意元仲武看。
元仲武站在屋檐下,望着走出这一里之外的女人。
站在没有往来的空地上,她手持一把伞,大雨朦胧,只看见她的背影。
在雨中,何其孤单。
在她面前的,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惨杀。
啧啧啧,元仲武多看两眼,心软了起来,这女人,还真是让人易动恻隐之心。
墙上身后的弓箭手早已备好,只等他一声命下。
“不着急,”这个女人,“还有得她疼的时候呢。”
雨势越发凶猛,落在油纸伞上,有把伞穿透的趋势。
雨势磅礴,打湿她的衣摆,她寸步难行,却不比眼前的他更让人心疼。
这小半年,没见过流光如此精益,哪怕与齐深试剑,都不如现在。
拿着他心爱之人的命逼迫他,他焉不能使出毕生之力呢。
是她小瞧了他,这十数个剑客,群起围攻,已与他不分上下。
举在手里的伞,她缓缓挪开放下,攥在手中,瞬间,雨水拍打,沿着她的脸庞往下淌,如河流汇聚一般,急切不缓。
眼睛被雨水浸湿,遮不住她的眼,她在整理手中的油纸伞,一点点,一点点,将它折好,折成一把最初的模样。
世人总逼她,天地间,她亦能如何?
“爷,你看。”小厮惊呼,被雨中场景骇到。
这个烈性子,元仲武擦着唇下角,来了劲,叮嘱身边侍卫,“一会儿注意点,别伤着了她。”
“是。”
乐山持伞而上,回旋一扫,在流光面前的十数刀客,纷纷跌落。
乐山走到流光面前。
此时的流光,杀红了眼,看见是她,都不欲收敛,反转过剑,往正门处疾赶。
“过来了!”小厮吓的欲后退。
元仲武的手,抬了一半高——
弓箭准备。
乐山站在流光身后,用了九分的力,一把油纸伞,使出了名剑的速度,堵在流光面前,流光反应极快,接过她两招。
后一下,生生挨在了身上。
他有一颗立即想杀人的心,但他不会与她动手。
她救过他,偌大京城,给他安身之地。
就是这样一个人,却站在他面前,孤傲清霜,大雨也挡不住她脸上的寒意,“流光,要想过去,接我十招。”
奇了,元仲武抬到一半的手,暂时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