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继光手拿令旗,站在一层凸字形指挥点上回头观望,得到常思豪的确认允可,便转回身去,摇摆令旗操演起来,但只见兵层层将层层,兵山将海;刀丛丛剑丛丛,刀剑生白,向前冲步履齐,浑成一块;向后退人不乱,不挤不挨,左穿插如龙行,犬牙交错;右迂回似蛇卷,收紧难开,真个是足下缠烟沙腾雾,疑似天兵滚滚来,
面对震山动地的呐喊、扑面而来的烟尘、瞧着这些生龙活虎的将士,常思豪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痛快,只觉自己体内久静的热血又沸腾了起来,谭纶观察良久,将身子移近少许,淡淡地道:“早年我等在南方转战之时,倭人的长刀甚是利害,戚将军审研形势,改变对策,创制出的鸳鸯阵法,对敌效果极佳,侯爷现在所见的,则是戚大人根据鞑子、土蛮骑兵较多的特点,新创制出的蝴蝶阵,这些外族的兵器多为弯刀,杀伤距离较短,敌来时,我狼筅手以长兵遥刺,远距控杀,刀手则在藤牌手掩护下砍削马腿,中距以长矛兵补枪回护,假使骑兵突进太快,则我阵如蝴蝶展翅,一分为二,让过冲击最强的正面,藤牌手全力防守形成移动壁垒,由长矛兵、狼筅兵在中间进攻,如同仙人球般滚入敌阵,并且不断展翅夹击,迅速将敌马队冲击力减弱并分散导流,各个击破,这在缺少战马和骑乘作战能力远远不如对方的情况下,使步兵对骑兵实现有效杀伤成为了可能。”【娴墨:史载戚到北方,确实改阵了,因对马作战,不比对倭兵,但阵名未传,蝴蝶阵名未见于史册,】
常思豪以往在边城之时便看过军中分发的《纪效新书》,里面所载阵法都是从戚继光从实战中总结出来,其内容简单、高效而又实用,当初程大人也正是利用了其中很多战法,才得以率领疲惫不堪的军民一次又一次击退了敌人的进攻,此刻望着变幻的阵形,听着谭纶的解说,点头赞叹不已,
密集的军鼓声嘎然中止,金锣响处,演阵士卒潮水般后退两分,当中突出一列小分队,都是头戴皂黑冠、身背火药袋的铳手,他们在沙场边缘迅速集结,前蹲后立,托铳以犬牙交错势站好,同时有人迅速在沙场中央用方草捆垒成二十个品字形九环标靶跑开,戚继光令旗摆处,只听得铳声连暴如鞭,草捆哧哧作响,靶面倾刻间被打成了蜂窝,
铳手们射击完毕,收铳立定,看台离靶不远,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常思豪见铳铳中靶,正想鼓掌叫好,却见谭纶从怀中不知掏出什么在手里一拉,登时冒起烟来,同时把冒烟的东西向天空一指,“哧”地一声,一只信弹尾扯黄烟飞上半空,“呯”地炸响开来,
戚继光看到信弹,在底下往二楼上回望,脸上满是讶异,场中并不见任何士卒有所动作,常思豪正在纳闷,只听远处隐隐有雷声一滚,呜呜破空之声立时大作,紧跟着耳边厢山崩地裂一声巨响,沙场中一只品字形标靶被炸得腾空起火四散纷飞,几乎是同一时间,其它所剩的十九个标靶也接连中炮,平地炸起火柱两三丈高,形成一道烟火之墙,浓烟中草棍夹风带火扑啦啦乱飞,沙土灰尘扬撒了一天一地,
看台在炮火中剧烈地摇颤着,时有沙粒草棍飞过耳边,虽然这里的距离比较安全,却依然惊心动魄之至,
常思豪手掩鼻峰,眯起眼睛瞧去,不由惊得呆住:距离火力集中点最近的士卒不过三四十步之遥,甚至有肉眼可见的沙石颗粒被炮火崩起来,像雨点一样向他们身上、脸上打去,他们却直挺挺地站着,无动于衷,心中登时明白: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有着过人纪律和素质,更是因为他们对远方司炮手的操作精度、对自己的战友有着一种异乎寻常的信赖与托付,这是一枝不折不扣的铁军,【娴墨:此处是不是太夸张了,即便现代,对火药运用的精度应该也不是很高,爆破拆楼算是比较精确,射出去的还是差些,不过国人拿人不当人的事没少干,这么排兵练勇也算正常,】
炮火声中,戚继光怀抱令旗脸色慌张,蹬蹬蹬跑上楼来,一见常思豪头脸上挂满尘土,赶忙折身道歉,常思豪摆手示意不必,待炮声止歇,这才哈哈一笑:“过瘾过瘾,这东西跟看戏一样,不坐头排,怎能看得清清楚楚、真真切切呢。”谭纶将信炮揣进怀中,脸色也和譪了许多,揖手道:“侯爷不愧是战场上杀出来的英雄,果然胆色过人。”【娴墨:是为试其心迹胆色,大感满意之下,故有流露,】
常思豪轻轻在身上拍打两下,侧目瞄着他笑道:“这炮兵是谭大人您训练的么,打得不错呀。”
谭纶虽是戚继光的上司,却不负责具体练兵事宜,听到常思豪这么问,便知其意,身形微微一欠:“都是戚大人的手笔,在下哪敢贪天之功啊。”戚继光一脸尴尬,常思豪笑着往他脚下瞧了一眼,指捻颌尖打趣道:“戚大人,你这身披挂哪儿都不错,就是战靴小了点,好像有点挤脚啊。”
谭纶听罢一改儒将端庄颜色,破天荒地哈哈大笑起来,
二人相互调侃着,由戚继光引导走下看台时,只见车马扬尘,炮兵已经在场中集结完毕,一辆辆火炮车排列整齐,炮管油光鉴亮,显然都是新制,常思豪过去敲了一敲,感觉声音刚越,手感细腻,显然铁质甚坚,远比大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