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酒喝了半个多时辰,屋中光线愈來愈暗,掌起了灯烛,秦绝响仍是酒到杯干,极是畅快,令常思豪颇有刮目相看之感,道:“你这酒量,可是见涨啊!”
秦绝响一笑,把自己的杯递了过去,道:“你尝尝!”常思豪拿起搁在鼻边一闻,愕然道:“是水!”秦绝响道:“大哥别怪,我主要是陪你喝个高兴,至于喝的什么?就无所谓了!”常思豪苦笑:“只为陪我,这又何必呢?【娴墨:若真为你高兴,会实告诉你否,喝下千斤水,恰为拴定一颗心耳】”秦绝响笑叹道:“这酒啊!真是好东西,现在,我只有喝多了才睡得踏实,可是醒了之后,会后怕的!”
常思豪缓缓放下了杯子,道:“绝响,你这样……太苦了!”
秦绝响二指敲着桌子,道:“这是哪儿啊我的哥哥!”常思豪心里明白,闷闷地呼了口气,道:“做官容易受人摆布,还是太险了,不如你还是向皇上辞了回山西罢!”秦绝响笑道:“大哥,你说什么傻话,两个人交手,隔着八丈凌空挥拳,打得着吗?【娴墨:笑,打得着、打得着,武侠电影中常见之极,可知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揣几根炮仗也敢闯江湖,孤陋了吧!】”常思豪道:“贴身靠打更不容易,尤其郭书荣华浑身是刺,四大档头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受着人家的管,就等于被控了步调,走位不佳,又怎能打出致命一击,你再想想,以百剑盟的实力,安插些人去做官也不是难事,郑盟主为什么不这么做【娴墨:百剑盟既要进,又要守江湖的本分,这就是他们的矛盾所在,也是无法快速实现自己意图的原因,】!”
秦绝响沉吟片刻,道:“大哥,你知道我喜欢研究机关簧巧,东厂摆在那,组织严密,运行有序,在我看來,便如同机关一样,这东西若是制得牢靠,硬砸硬拆是不成的,可若是它里面哪个齿轮、哪条簧扣出了问題,就会整个陷入瘫痪,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先让自己成为一个齿轮,然后再‘嘎吧!,’这么一卡……”
常思豪会意,凝目缓道:“想要改变体制,先要进入体制【娴墨:深思,人家嫌一万年太久,故只争朝夕,连朝夕亦争不得时,怎么办,曰培养好下一代人独立思考的能力,然后,静静地等死可也,下一代,再一代,体制倘还是那个体制,人已非原來之人,不过三五十年,看得见也罢,看不见也罢,历史滚滚前行,民智岂能总愚,必有翻天覆地之日,此郑盟主所谓求功当求百世功,图利当图千秋利之真意也,非如此,国家不能有救,抱怨何用,故曰埋头做事是真】,你的想法,倒与他有些相似!”
秦绝响:“谁!”
常思豪道:“程连安!”
秦绝响奇怪:“程连安是谁!”
常思豪道:“你见过的,就是东厂那个小安子!”
秦绝响眼中一亮【娴墨:这就投缘了】:“怎么,大哥,这人可用,你和他很熟么!”
常思豪一想起程连安的事心头便堵,摇了摇头不想多说,端起杯來,又想到秦绝响喝的是水,连酒兴也阑珊了,不多时伙计來报,说百剑盟主來贺,秦绝响一笑:“老郑來了,大哥,待会儿少说话,瞧我的!”巴掌在暖儿的小腰儿上一拍,眉毛跳着道:“來,给哥哥更衣!”暖儿美滋滋地伺候着,给他把新领的官服换上,常思豪也重整衣衫,一同下楼将郑天笑迎了上來。
三人落座,侍者将席面重新布过,暖儿俏立把酒,屏退余人,郑盟主笑道:“绝响,你这身官服剪裁得体,倒是合身得很呐,以后我可得改改口,叫你千户大人了【娴墨:非嘲讽,是试探的话,郑盟主沒那么小店儿,】!”秦绝响笑道:“咳,您这是骂我呀,咱们自家人,还说这个,到什么时候,我也是您的侄儿小子啊!要说呀,这皇上也真小气,给个官,还不给个正的,张嘴一喊是个副千户,多不好听啊!您说是不是,嘿嘿嘿……”郑盟主微微一笑:“副千户也很了不得了,一般父荫子职的还要降一阶,你这一上來便是从五品的高位,起点已经不低,以贤侄的聪明才智,提成正五品也是指日可待呀!”秦绝响笑道:“借您吉言!”郑盟主道:“胜敌志强曰庄,思虑深远曰翼,秦老爷子受封‘庄翼老人’,可称恰如其份,贤侄既然受爵,还望能够继承老人家之遗志,把这个官当好,为天下百姓谋福才是!”秦绝响笑道:“天下的百姓太多,我可顾不过來,身边左右,能照顾的,就照顾照顾吧!哈哈!”
郑盟主对这笑话似乎不喜,眼皮微垂,目光又向旁移,揖手略一低头:“侯爷!”常思豪赶忙道:“郑伯伯可别这么称呼,仍叫小常就是!”郑盟主道:“这合适吗?”常思豪如今也是心明眼亮之辈,登时明白,这是自己在白塔寺里大放厥词,说绝响凭功受赏应该,让郑盟主误会圣旨的内容都是真的了,刚要解释,秦绝响先笑了起來,说道:“哎呀,说起來,还真有点那个……不妥当,不过,咱们既是自家人,在外人面前装一装也是必要的,现在屋里只有咱们仨,那就无所谓了!”说话间脚在底下横向轻轻一磕,常思豪想起刚才的叮嘱,不知他有何用心,也便把话忍了下來【娴墨:若沒发现过倚有盗听秘室、沒发现盟中派别暗流等事,此处必不能忍,至少要用话压一压绝响,让他礼貌些,正是有了这样那样的事,之前廖孤石说的话由“不懂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