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留白之处。现出一大片墨迹。仔细分辨之下。共有六行。似字非字。似画非画。且这些字迹笔画肥瘦不等。蜿蜒勾错。如蟒盘虬枝。偶见几条撇捺。自蟒身斜斜插出挑起。直如刀光剑影。惊心动魄。
那一声惊呼原是小晴发出。她此刻两眼睁大。瞧着这片字迹。仿佛瞧见了什么稀罕之物。正愣愣出神。
常思豪左看右看。实在难以辨识出一个字來。大觉不好意思。说道:“我以为自己能写得出。沒想到写出來竟成了这样子……”
高扬摸着下巴。喃喃道:“不不不。哎。这倒奇了。不错不错。当时虽然隔着桌子。我也瞧了个大略。你这字确和长孙笑迟写的一模一样。嘿。他写得极快。不仔细看时。觉得他在胡乱涂抹。仔细看來。便如鬼画符。差别实在不大。”说着话抬起头來看郑盟主和荆问种。却见二人面对字迹都露出喜色。反令他一头雾水。有些不知所谓。
荆问种笑道:“看來咱们的担心沒有必要了。我还说呢。徐阁老前些日曾上书提请别人做秉笔太监。他身边的人自也不该与东厂同心同德才对。”
“嗯。如此便是少去一块心病。”郑盟主望着字。掩口轻咳了一声。道:“不过。这词中却有几分难解之处。甚是蹊跷。既然有述志之意。自是说他自己。可是这乡情又作何解释。难道他竟非江南人氏。却是祖籍京师么。”
高扬奇道:“乡情。什么乡情。”
二人却沒理他。目光仍都落在纸上不动。荆问种道:“大有可能。多少年來。京师的情况在咱们眼里。差不多已是指上观纹。可是。居然有这样一个人物下了江南。搞出这么大的名堂。这委实令人难以……”高扬实忍不住。打断道:“等等等等。你们先别往下说了。他图什么我不管。你俩既然是看明白了这些字。便先念來听听。让我也知道他说了什么。真是憋得人好不难受。”
郑盟主和荆问种闻言互视。哈哈大笑。
小晴瞧常思豪也迷惑满脸。说道:“原來你们都不认识。这是龙形狂草呀。”
常思豪大奇:“什么龙形狂草。”
荆问种笑着解释:“道以文载。字有书家。天下书家。登峰造极者。千载以降只有二人。一个是右军王。一个是邋遢张。右军王。指的是东晋王羲之。邋遢张。便是元末的张三丰了。王羲之在天台山遇隐者。得授《黄庭经》中道家妙要。自此书法突飞猛进。下山之后。才写下了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他是将道家真学都用在了书法上。张三丰原习少林拳法。未臻高境。后在武当山学道。观鹰蛇相斗。悟得自然天理。历十数年寒暑。寓道心于武学。乃建立了内家拳宗。其书法更将武学和道家之精华要理融而贯之。写出等诹松酱ê庸取⑷赵滦呛病S钟姓媪飞腾行走穿绕其间。其势惊天搅海。跌宕磅礴。无上圆融。故人称龙形狂草。”
“不错。”
郑盟主瞧着纸上字迹。目不转睛。感慨道:“王右军以文入道。载道于书。其书法故成千载之绝品。张真人以武入道。又融道归武。其武学乃开万世之宗范。书法于他而言。只是江边小汊。巨树纤枝罢了。世人习书法。多自旁门而入。未得玄门真传。怎解得张真人载道之书法、脱世之至学。人多慕右军。少有懂真人者。也真可谓是曲高和寡了。然而他们纵知右军书好。空从字上追寻。便也是一生一世走错了方向。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了。”
荆问种道:“是啊。这也就正应了那句‘若从纸上寻佛法。笔尖醮干洞庭湖’。右军因得道而成书。世人却为书而书。自然北辙难就。唉。只是想不到。长孙笑迟一个黑道枭雄。字中竟得龙形狂草之真形真意。其人不可小视啊。”
高扬两眼瞪着听了半天。二人仍是只说书法。不提内容。他不禁气得鼻孔越睁越大。出气渐粗。
小晴笑道:“好啦好啦。你们一论起书法兴致便高。越说越远啦。高叔叔。他们不带才。你别生气嘛。我來给你念。待会儿编个曲儿。咱俩一起唱。也不带他们。”一句话引得郑荆二人各自失笑。
小晴提起笔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地念了起來:“怒海平天凌云榭。浊浪横飞。指点西风烈。缁衣如浪人如铁。不动岿然。听尽鸥声咽。多少劫前一别。人己老。乡情怯。大好河山盘赤龙。妖魔横行。人鬼共世界。宗庙倾颓玉柱斜。雾锁中华。九州泣血。愿效盘古无神斧。抖衣振眉。只手向天借。”她嘴里读着。笔随音动。在那六行龙形狂草之下译写了同样六行小楷。
楷书清晰简洁。常思豪自能瞧懂。一观之下。觉得小晴的字娟然清秀。玲珑规整。看來也下过不小的功夫。至于长孙笑迟这歌词。也不觉写得如何好法。高扬瞧着那些字句沉默不语。荆问种手指其中二字道:“你们看这两个字。可想到了什么。”
他手指处。正是那“赤龙”二字。常思豪寻思:“诗词里面写龙啊凤啊的。也是常见。又能想到什么。啊。。”他失声道:“是了。自古都说皇帝是龙种。既然说‘大好河山盘赤龙’。以致‘妖魔横行’。长孙笑迟莫非是埋怨大明虽然江山秀丽。皇帝却不是好皇帝。想造反么。”
高扬却大悟一笑。道:“错了错了。赤即是红。赤龙便是红龙了。大好河山盘赤龙。自是说东厂的红龙系统作威作福。为祸人间。”
他这话说到一半时。常思豪已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