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杨君带了程青早已远离林子,但恐有追兵赶来,一路疾走,不敢停留。适才那姓张的与他扶着程青也是埋头疾奔。
程青肩头受了箭伤,几欲穿骨,如今羽箭被拔了下来,虽有布料包扎止血,伤痛却是不减。这时随他们一路奔走,只觉痛意更增,额上冷汗直流,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杨君知她难熬,忙停了下来,道:“青妹,你怎么样?”待见她嘴唇干裂发白,心中又急又怕,叫道:“张叔,你快给青妹治治。”
那姓张的叫张全生,年纪在四十七八左右,宽嘴方脸,两鬓斑白。见他衣着光鲜,左手提了一把精致的长剑,食指上戴了枚戒指,戒指上镶了几粒玛瑙,此时已近黄昏,在夕阳下照的亮沉沉的,想来非富即贵。张全生见程青肩头虽裹上布料,却不如何止血,料来伤口必深,道:“若是皮外伤那倒也罢,偏生伤口太深,此处又在荒山之中,寻不到药铺,我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程青已然全身无力,低声道:“我倒是在……在我妈妈哪学到个法子,只……只需寻到再平常不过的苦草,拌水碾碎,抹在伤口,即可止血。”
杨君左右顾了一圈,道:“此处是山间小道,多是依树而生的小草,哪有什么苦草?这……这可如何是好。”
张全生忽双眼圆睁,叫道:“是了,此地乃洛阳边境,咱们向北而行,到了龙州便好了。”
杨君急道:“不知这般走去需要多少时辰?我只怕青妹难忍伤痛。”程青见他如此关怀自己,芳心暗喜,竟忘了伤口之痛,笑道:“我忍着便是了,杨大哥不必为我担心。”
张全生见他俩话语间大有关怀、娇羞之意,不觉心中暗笑,道:“少主不必担心,此去二更时能到,那时这位姑娘的箭伤自然能好。”
杨君奇道:“治疗养伤岂是一日之功?”
张全生笑道:“少主不知,龙州之地阴阳谷内,有位女神医,一身医术了得,即便将死之人她也能使你变得活泼起来,何况这位姑娘受的只是箭伤,只需求得几粒灵药,不消一个时辰便能好了。江湖上人送她外号叫做‘无常圣手’,便是赞她医术高超之故。”
杨君听得大喜,道:“事不宜迟,那咱们快些去罢。”
张全生忽又暗下脸来,道:“只是这无常圣手行事乖戾,性格古怪,没有交情的人是绝不肯救治的,我与她只见过数面,却不知她肯不肯救了。”
杨君听了,奇道:“行医的见死不救,天下哪有这等怪事?”
张全生道:“这位女神医确是如此,如今别无他法,说不得,也只好前去试试,只盼她忽起善心,肯救治这位姑娘。”
程青听张全生口口声声唤杨君“少主”,心中大是奇怪,料想他家世定然殷实,问道:“杨大哥,咱们相交一场,经过生死,我又唤你做‘大哥’,你却不肯与我说起你的家世吗?”
杨君见她受伤之际,忽问起这个,道:“我能有什么家世了?无非一个游手好闲的人罢了,疗伤要紧,咱们快些走罢。”程青见他不肯相告,也不便再问,“嗯”了一声,三人趁着暮色沿路而去。
这时皓月当空,山中清风吹拂,三人行了七八个时辰,这才来到阴阳谷。这山谷地处偏僻,除来寻无常圣手医治者,更无路人,想来‘阴阳谷’这名字乃她自己所取。她既有起死回生之术,自是令人阴阳来回。
但见这谷中浓雾缭绕,在月光下更显得阴森可怖。张全生得以见过无常圣手,权因当年身受重伤,曾来此间求过灵药之故,此时再来求药,虽已隔数年,路线倒还能分辨得出。当下领了两人在谷中幽径上曲曲折折绕了盏茶时分。只见前方是一片小树林,林中隐约传来光亮,三人循着光亮照处行近,那光亮却是从一间木屋里照射出的。张全生素知这无常圣手性子古怪,若要有求于她,自然无礼不得,当下止步不前,示意杨君不可说话,向木屋内叫道:“敢问神医可就寝了么?如此深夜冒昧打搅神医,乞恕在下无礼。”
那木屋中静悄悄的毫无半点声响,张全生清了清嗓子,又始叫道:“只因在下一位朋友受了箭伤,此地离城中尚远,无药铺可寻,不得已才叨扰神医,万求赐药,在下感激不尽。”
“小小箭伤算得何事,还要我来医治?可将我老婆子瞧得忒也小了。”那木屋内传来一妇女的声音,想必便是那无常圣手了。听这声音清晰之极,想来年纪不过半百,不知她何以自称‘老婆子’。
张全生听她终于答话,喜道:“老神医医术高超,在下绝不敢小瞧,只是此时夜深,难寻药铺,因此叨扰了老神医,万求赐药。”
忽听无常圣手厉声斥道:“你是说我老吗?”
张全生见她发怒,暗想若是得罪于她,灵药是决计不肯相赐的,于是说道:“在下叫您‘老神医’,乃是说你医术老,神通广大之故,却万万不敢说你老。”
杨君却暗暗纳闷:“这位神医既自称‘老婆子’,那必是位老婆婆了,何以却不许旁人说她老?真是奇怪之极。”
那无常圣手听了张全生说她神通广大,怪笑一声,道:“这句话倒说的不错,你且报上姓氏来。”
张全生见她不再恼怒,反有相救之意,喜道:“在下张全生,籍籍无名,神医是识不得的。”他这次却不敢再说‘老神医’。
无常圣手冷笑一声,道:“老婆子今日姑且发发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