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州调息平稳了, 这才转过身来,眼神柔和望着他笑:“哦,要如何靠?”
沈月檀取出了一个枝型燃香台放置地面,又取出夜明琉璃香、连同几样闲时练习做的一重香,闭目沉思片刻,将几样香锭各自放在枝型台优雅伸展的托盘内。
沈雁州瞧着他煞有介事摆弄, 有的托盘空置,有的托盘内盛香,想来放置的位置大有讲究。最后一一点燃,待烟气形成, 便在外头罩了个形如莲花苞的青铜罩,那青铜罩底座有成排进气口, 只在花苞尖端留了出香口, 过了不久, 便有丝丝缕缕的青烟飘出来, 散发出淡雅微苦的香气。
沈雁州道:“学得倒快, 竟会摆香阵了。”
沈月檀道:“不过是皮毛罢了……香阵阵图佚散了九成九,香大师也只传授了六幅香阵图, 如今这个虽然简陋……但必定比丹药有效!”
这香阵能凝而不发,以香气构建出道力浓厚、近似福地的处所, 供人修炼用,谓之阿赖耶识之阵。沈月檀同白桑修炼时就常设这香阵, 是以进步良多。
不料他才夸耀完毕, 便察觉了异样。他改了布置, 以夜明琉璃香为核心,原应该效力倍增才是,如今香气依旧,凝聚力如故,然而香阵中蕴含的道力,却比用寻常香药时更为稀薄,以至几近于无。
沈月檀判断失误,脸色便有些难看,喃喃道:“为何不如往常有用?”他忙揭开铜罩,撤下夜明琉璃香,换了平常用的一重安神香。
待香气融合,再徐徐自出香口散入室内,这次道力更比先前减弱了十之七八,沈月檀眉头紧皱,也不管沈雁州了,交叉双臂坐在铜罩前冥思苦想。
沈雁州在旁静坐,吸纳微弱道力转过脉轮,这才徐徐睁开眼,笑道:“倒是有点用,若是换了在修罗界中,想必效力能增十倍。”
沈月檀却若有所思道:“我原以为道力蕴含于香药内,而后或燃或蒸,便释放出来。如今看来,大半道力却是源自天地。”
沈雁州拊掌叹道:“不愧是我家圆圆,聪颖无双悟性过人,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沈月檀横他一眼,站起来怒道:“再叫我圆圆,我、我去爹娘灵前告你的状!”
沈雁州叹道:“多少年没叫过了。”
沈月檀被戳中软肋,有多少气也消了,捻了捻手指,转而低声道:“雁州哥哥,我看出来了。你最初的目标便不是什么天下三经,而是利用准提神木进地狱界。究竟做什么来的?说给我听听,也好心里有数。”
沈雁州合目,随即笑了笑:“既然是你问的,自然不瞒你。你猜的全中,我进地狱界,是为·寻一个人。”
沈月檀骇然瞪大眼:“在、在地狱界寻人?寻什么人?”
沈雁州道:“地狱界关押的是六界重犯,你猜我来寻什么人?”
沈月檀皱眉道:“哥哥真当我是十二岁的小孩不成?尽在考校我学问……修罗界上一个被打入地狱的重犯,是六十年前企图刺杀罗睺罗阿修罗王的黄幡星。他犯下重罪,本该被诛灭神魂,然而罗睺罗王怜爱其天资卓绝,遂留他一命,只打入地狱界中关押,等他有朝一日悔悟入道。哥哥当真要寻他?”
沈雁州笑道:“月檀好记性,过目不忘的本事,换个壳子也不减。我正是要寻他。”
沈月檀捏捏自己脸颊,叹道:“皮囊躯壳虽然换了,我当然还是我。黄幡星是灾祸之星,哥哥要小心。”
沈雁州拖了拖椅子朝那小孩挪了几步,靠近了也跟着捏脸颊,捏完便将他脸颊捧在掌中,笑道:“你不问我寻他做什么?”
沈月檀握着他手腕,只觉他两只手宽阔温暖,熨帖得面颊无比舒畅,竟升起了些许困意,遂也不挣扎,反倒往他怀里一倒,懒洋洋道:“宗主有宗主的打算,晚辈不敢置喙。”
沈雁州失笑,任这小孩猫似的蜷自己腿上,脸颊贴着胸膛,只差喉咙里呼噜几声。遂轻轻抚着他后背,柔声道:“黄幡星本名卓潜,是……元苍星的师父。”
沈月檀倏然睁大眼:“师父?可、可元苍星是离难宗九长老之一的大弟子?”
沈雁州道:“我所知甚少,听闻元苍星幼年跟随卓潜修行,直至卓潜被打入地狱,他才离了罗睺罗王域,转而投奔离难宗,是……极少见的带艺拜师。封长老眼高于顶、从不收徒,也被他资质打动,破格收其为首徒。”
沈月檀听得发愣:“原来他也有这样的经历……不过,这跟哥哥来寻卓潜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要请他做说客,开解你同元苍星的恩怨?”
沈雁州正色道:“此计可行,不妨一 试。”
沈月檀又横他一眼,也不再多问,正要靠着沈雁州打个盹儿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惊慌失措坐起身来,“糟了,我忘了,元苍星也进寻圣秘境里来了!”
沈雁州神色也一凛,同他详细询问清楚。
沈月檀便将元苍星一掌击毙弹虫王,又警告他不可擅自泄露身份后便离去之事一一说了。
沈雁州也起了身道:“事不宜迟,这就出发。”
二人离了石室,那列巡逻队遍寻无获,已经撤回去了别处,被唤作安真罗的夜叉也一道被队长召回,不见踪影。实则沈雁州先前一剑,势必在所过之处留下道力踪迹,若是搜索时细心一些,必然有所发现。
然而沈雁州却顾不得行踪是否败露,只带着沈月檀略略辨别方向,就往东北方连绵山脉处行去。沈月檀人小腿短,跟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