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悸的扶了扶头顶的乌纱——这一次,又好险啊!
心里对林楠既是感激又是气愤——这小子,隔三差五的挖坑给他跳,偏偏每次搭梯子的也是他,让他恨都恨不起来……
……
清晨,耶律良才提起木桶,将凉水从头顶一泼而下,侧耳听听外面传来的模糊的铜锣声和喊叫声,随意抹了一把脸,问道:“这是什么?”
拓跋玉将新打上来的水倒入空桶,道:“一早上就在叫了,说府尹大人要清查京城的人口,让无家可归的流民和乞丐到衙门集合,逾期不到者,视为流寇,就地打杀。”
耶律良才唇边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道:“难怪人说大昌皇帝爱惜羽毛,果然如此!这些人,不事生产,利用旁人的怜悯生活,和水蛭无异,这种人,活的下去就活,活不下去死了更清净,管他们作甚!”
摇头笑笑,继续道:“早先便听说大昌财丨政紧张,偏还要为了一点颜面,去填这个无底洞……他难道不清楚,这就是一个雪球,会越滚越大吗?”
大昌幅员广阔,不管怎么样,每年或多或少,总有地方受灾,今儿安排了这一批,明年呢,后年呢?等流民们知道消息,蜂拥而至呢?
拓跋玉道:“先前还听说大昌皇帝是一位明君,现在开来,目光竟然这么短浅,可见汉人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确有几分道理。”
……
顺天府。
“你瞧瞧你瞧瞧,你看这个,刚刚瘸的还是右腿呢,这会儿就换左腿了……他娘的,再也忍不下去了!”李旬作势撸起袖子就要向外冲,见林楠还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不由泄了气,哀声道:“林大哥,大舅哥,林大爷!您就饶了我吧,我真不是这块料!你说我堂堂一个皇子,做什么非要来和这些乞丐打交道啊!”
林楠看了他一眼,道:“要怪你怪陛下去!要不是陛下不知道对我爹说了什么,我爹会突然发话,说坚决不许你日后吃妹妹的软饭,必须自己能养活自己吗?”
“我,我……”李旬气呼呼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又指指门外:“我靠他们来养活我?全城的叫花子要一天的饭,也不够我一顿吃的!”
林楠淡淡道:“那你就少吃点。”
李旬怒了:“爷我是皇子,爷我有人的是人养!”
林楠将茶杯凑道唇边吹了吹,喝了一口,才悠悠道:“父亲说,若是殿下你不肯干,他就去回禀陛下,让陛下先停了您的俸禄,等和我妹子成了亲以后,再补发。”
抬眼见李旬瞬间蔫了下去,翻了翻白眼,道:“你当我喜欢让你做呢?这事儿甭管是交给谁,我早做了甩手掌柜了,还用的着在这耗着?这会儿,正是睡回笼觉的好时候呢!”
李旬气焰消了下去,可怜兮兮道:“可你看看外面那群人的样子,是肯好好干活的吗?”
林楠冷哼一声,道:“由得了他们?”
招手令人进来,小声吩咐了几句。
片刻之后,负责看着人群的衙役目光从刚刚被带走的“瘸腿”的中年乞丐身上收了回来,唇边挂着冷笑,意味深长对身边一人道:“瞧,又一个。”
他身边的衙役懒洋洋拄着哨棍,道:“我说先前那个坑挖的太小,你们还不信,瞧瞧,这可是一半儿要进去的模样,再挖三个都不定够!”
“没事儿,那边的人学乖了,让他们自个儿挖呢……自个儿挖坑埋自个,多好玩?”
拄着哨棍的衙役深有同感的点头,道:“反正留着也是浪费粮食,还不如埋了肥田呢!让他们害的我们被戎狄人嘲讽,活该!”
不多时,一直站在窗口观察的五皇子奇异的发现,从进门就装残装病的乞丐们一下子变得精神了,甚至连真正有病的,也努力做出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来,叹道:“你既然有这手,怎么不早拿出来?刚刚好几个装察过去的!”
林楠道:“放心,他们也讨不了好。”
将李旬叫过来,纸上的章程,一点一点的讲解,末了道:“大概就这样了,照做就成。你不是说你熬鹰驯马斗蛐蛐儿都是一流吗?就把他们当了鹰熬,若真有那刺头儿,给个顶撞皇子的罪名,扔到煤矿去挖煤会吧?”
俗话说,当过三年叫花子,给个皇帝都不换,那些个人,向来好吃懒做惯了,忽然让他们起来干活,自然是百般不愿,装病装残什么的,还只是个开始呢。
若换了是法治社会,朝地上一躺——我就是不干,我就爱乞讨你怎么着吧?乞讨犯法吗?犯法你抓我去养啊?大不了不就是送回家去吗?正好省了我一趟路费,在家度几天假,换个地方继续……
但是在这个没有人丨权的时代,身为上位者要收拾几个泼皮,不要太简单。
林楠交代完手尾,将东西交给他收起来,忽然想起一事,道:“那日你同父亲说了些什么,让父亲一下就点头同意了你和我妹子的婚事?”
李旬苦笑道:“我说我什么都没说,你肯定不信。”
林楠讶然道:“你在我面前,不是挺能说会道的吗?”
李旬面色发苦,道:“岳父大人同我下了一盘棋。”
“额?”
“岳父大人说,只要我能赢了他,别说将女儿嫁给我,便是我要别的什么,也会全力助我。我欣喜如狂,而后……”李旬露出不堪回首之态:“然后我觉得,能做个棋外之人,是何等幸运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