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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大岛美智子含泪鞠躬。“您不接纳我,就是因为我是日本人,是您的仇人?您恨我?”
大岛美智子的道歉使鲁思侠从深情的回忆中苏醒过来,她这个孩子气的问题让鲁思侠从悲伤中笑了出来。
“被恨的人没有痛苦,恨人的人却终将遍体鳞伤,只是,有的人,造孽太多,不应该逃脱应有的报应,”鲁思侠幽幽地说,“至于你,小傻瓜!抗日战争时,你还没出世呢,这与你又有何干~”
鲁思侠说出几十年来郁积在心里的故事后,觉得轻松了很多,突然也对面前默默一直听他讲述的这个女人有点亲昵起来。
“那您还能接纳我吗?”大岛美智子恳求的问。
鲁思侠迟疑了一下,看了看中堂挂轴上的梅花,那落红如血似火,令他顿感心惊。脑海中又想起父母遗书中的教诲:“霞儿为家乡父老殉难,雪儿应当为霞儿守节!”坚定的说:“对不起,我心里没有其他人的任何位置了!”
“她很漂亮?”大岛美智子试探着问。
“你见过!”鲁思侠神情突然变得严峻起来。
“我见过?不会吧!我又不能穿越!”看到鲁思侠突然变脸,大岛美智子莫名其妙。
鲁思侠没吱声。但脸色铁青。
“你说呀!我哪里见过!我没见过呀!”大岛美智子连忙辩白。
鲁思侠脸扭曲了,几乎是从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她-就-是-你-相-册-中-最-后-照-片-的-女-人!”
啊!大岛美智子呆住了。她悄悄翻看过那个图册,见过最后那两张发黄的照片,尽管看不清晰,但她依然能够依稀辨出那个手脚被大字捆绑的女人是身材妙曼。楚楚可怜。
“不对!”她说。“一定你看错了,那分明是两个女人。一个是年轻女人,另一个是中年女人!”
“那个中年女人是她母亲,我的姨娘和岳母!”鲁思侠吐字如刃。
天哪!大岛美智子觉得血一下涌到了脸上,火辣辣,热胀胀。是为当年日本鬼子的所作所为感到羞耻?还是鲁思侠的话让他想到了她记忆深处的场景?昏暗的地下室,淫笑的老男人,她和她已经疯了的妈,绳捆索绑,一丝不挂~一阵悲凉从心而起,她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仿佛觉得今天见面是上天安排她来为这个男人赎罪。
“思侠君,能不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大岛美智子哀怨的说。
鲁思侠恢复了平静。“请说!”
大岛美智子慢慢解开狐皮大衣,里面是一件白底红梅的旗袍,将她修长身材显得窈窕有致。旗袍好像有点年头,但仍然鲜亮如新,一支红梅从边襟斜出,梅干苍劲古拙,沉雄恣意。枝上梅花或含苞,或吐蕊,或绽放,光明影暗、虚实相间,生机盎然。
鲁思侠愣住了,好像是时空穿越。这件嫁衣,他太熟悉不过,那是瑞蕙姨娘专门定制的苏绣面料,那独一无二的花样,那巧夺天工的“双面绣”,使得红艳的梅花,黑瘦的梅干,都突兀在绣面上。既是绣品,又似雕塑,是姨娘为梅霞精心准备的嫁衣,40年前,他见过他的新娘穿过这件嫁衣,40年后,有一个女人穿着这件嫁衣出现在他面前,他有点恍然,到底是大岛美智子,还是他魂牵梦萦的梅姐!
“你怎么有这件旗袍?”鲁思侠喘着气,大声问她。
“是山田先生送给我的,他说他喜欢我穿着这件衣服和他那个~说这样我最美~所以,我也想把最美的我送给你~,让我做你的wèi_ān_fù,弥补曾经的罪过,”大岛美智子一边哀怨的说,一边慢慢的解开旗袍盘扣,里面是凝脂般的一片雪白—她里面什么也没穿~
鲁思侠扑了上去,抓住大岛美智子的手,不让她继续解下去,一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发出一种像受伤野兽般的哀嚎。40多年的思念、孤寂,伴随眼泪如像绝堤的江水,喷涌而出,大滴大滴落在旗袍上。他紧紧抓住旗袍,这件他熟悉的嫁衣,他的心碎了,霞姐,你遭受了多大的屈辱和折磨!
大岛美智子听不懂他在哭什么,但他没看到男人这么哭过,只觉得颈部阵阵发烫,她知道,那是紧搂着她男人滚烫的泪水,尤其是这么一个优雅含蓄的男人。她的眼泪也在像串串珍珠般滚落,是失落、遗憾、同感,还是愧疚?她也说不清。
时间好像凝固住了。
突然,门外响起了“滴滴”的汽车喇叭声。于心远来了。
鲁思侠轻轻的把大岛美智子推开,哽咽着说:“美智子,你该回去了!我就不送你了,祝你一路顺风!”
美智子默默整理好旗袍,穿上大衣,凄然向鲁思侠告别。这次,她没有行日式鞠躬礼,而是跪在鲁思侠脚下,磕了三个头。
鲁思侠把她扶起来,在她额头轻轻吻了吻,“去吧!”
大岛美智子依依不舍离开了宿舍,随着车子消失在梅林深处,鲁思侠一直在门口看着她离开,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的静立,如失了魂,丢了心……等彻底看不见时,他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绞痛、眼睛一黑,扶着门框,慢慢的坐下了。
眼前浮现的,是梅姐依依不舍向他挥手送别的情景。
三天后,招待所送来一个包裹,上面写着娟秀的中文:思侠君收
鲁思侠打开一看,是那件他最熟悉不过的梅花旗袍,上面泪痕犹在。鲁思侠心里一酸,将头埋在旗袍里,旗袍还残留着淡淡的体香,是霞姐的,还是大岛美智子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