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满朝文武的舆论全都倒向殷羽的对立面,就连俞家的许多门生都支持明帝处死殷羽,文人向来最重品行风骨,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评论是非,诛夜阁早已把殷羽的恶名远播,就算俞家想救她都无从使力。
这几日俞老丞相为了保住外孙女,拉下脸面,四处求人,只希望有人能为殷羽辩驳一二。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免不得有人心软,但也是寥寥无几。
明帝迫于压力,只得同意三日后在朝堂上审理殷羽,这三日若是没法找到为殷羽洗脱罪名的证据,这满朝文武尤其是遇害朝臣的家属根本不会轻易松口。
晋王从大齐天牢出来后,匆忙去寻了俞慕白。
“小四,如今可有眉目了?”
俞慕白无奈摇了摇头,“如今平儿的名声有损,纵然俞家为她极力辩驳,但也难平悠悠之口。”俞慕白犹豫片刻,接着道,“王兄,查了这日,我觉得有人在后面引导舆论。”
晋王蹙起眉头,“我也隐约有这种感觉,平儿这些骂名都来源于刺杀我大齐朝臣,平儿是当事人,什么事做过,什么事没做过她自己最清楚,旧事重提虽然对她很残忍,但这是如今能救她唯一的方法了,若是她没有做过,就一定能找出蛛丝马迹为她辩驳。”
说到这里晋王又快速回了天牢,便发现蒋衡已经不在了,必是见她醒了,便去外面调查她的案子了。
殷羽靠在墙上,面上不喜不怒,眼神木然,就像一具离世已久的尸骸。
晋王心中一痛,抚着她的脸颊,哑然出声,“平儿,你别这样,王兄害怕。”
殷羽神色呆滞地看了晋王一眼,随即将视线移开,许久之后才声音沙哑地说,“王兄,我这辈子是不是活得很可笑?”
晋王心疼地把她揽入怀里,“不可笑,一点都不可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王兄唯一的妹妹。”
殷羽疲惫地合上了眼睛,“回不去了,一切都不一样了。这么多年,我杀了很多人,还差一点就杀了父皇。”
殷羽心中涌上一阵痛楚,瘦削苍白的面颊皱在一起,想哭却发现已经没有眼泪了。
晋王抚了抚她的后背,“都过去了,过去了,平儿,我且问你,我大齐的朝臣你杀了几个?”
殷羽缓缓睁眼,木然地望着天牢灰色的屋顶,她蓦然发现,醒来短短一天的时间,过去那三年作绝杀刺客的记忆却已变得极为模糊,久远的就像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或许不只是那三年,过去十年刻入脑中的记忆就像墙上斑驳褪色的壁画,早已失去了本来的面目。亦像隔纱看景,如梦似幻,她记不起来,也不愿意记起。
“我不知道。”声音之中带着无尽的疲惫,就像一个沧桑的老妪。
晋王蹙着眉,接着道,“平儿,你再好好想一想,如此我们才能帮你收集证据,只要你没做过,王兄就一定帮你,我们所有人都站在你的身后。”
殷羽无力的摇了摇头,“王兄,无论手上血债多少,一人也好百人也罢,我终究是做过,注定是要死的,你们也别再白费力气了。”
晋王抱紧她,温声道,“别说傻话,我们不会让你死。”
殷羽露出了一抹苦笑,哑然道,“我死后大抵是没法入皇陵了,可是,我好想母后啊好想母后能再抱一抱我,就像幼时那般,躺在我的旁边,拍着我入睡。”殷羽说到最后,身子颤抖,哽咽出声,就像一个思念母亲而委屈哭泣的孩子。
听到那一声我好想母后啊,晋王便不自觉红了眼眶。她被带走时,母后尚在,她归来时,母后却已作古多年。阴阳两隔,再无相见之日。
殷羽哑着嗓音接着道,“王兄,等我死后,请你想办法把我的骨灰放在母后的棺椁旁,那样我就能和母后睡在一起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晋王用力的抱紧她,“不好,王兄会让你活着,一定让你活着。”
“求你了,王兄。”殷羽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清醒些,却觉得呼吸都是痛的。
镇魂这巫术极损精元,殷羽被施予了两次巫术镇魂,魂灵被压制长达十年之久,如今强行破解,虽然恢复清醒,但却也对身体造成了极大的损伤。
从前的她身子矫健,功力深厚,纵是习武多年的儿郎也及不上她,而如今的她身如蒲团,羸弱不堪,就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加上她被欺骗利用十年,欠下一身血债,心中怨气难平,哀极必伤,只短短一日,五脏六腑便全都衰败了。
“求你了,王兄”
殷羽喑哑着一遍一遍地哀求,声音越来越轻,直到最后瘫软在晋王的怀里,昏死了过去。
晋王死死地抱着她,早已泪流满面,一遍一遍的拒绝着,“不好”
“不好。”
“不好”
而另一边,修竹带着百名绝杀日夜兼程,终于在黄昏赶到了大齐邺京,邺京人多眼杂,修竹只带了几人入城,其余人埋伏在了京郊。
归林客栈
修竹穿着一袭黑衣端坐于正堂,堂中站着白拾,落歌,罗泯,湘婉,印山,就连先前一直在追杀蒋家父子的荆月也出现在了这里。
若是身处大齐天牢的殷羽袭风也在,便是七杀聚首,除了少年时在一起训练,他们几人便很难再聚起来了,这些年他们各自为自己的任务在外行走奔波,根本没有时间聚齐。
今日的重聚,则是因为少主修竹的命令,此时或许已不该唤他修竹,西蜀少主是杜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