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期越近,尚仪局的女史便来得越勤,几乎日日都到南薰殿教导,一是让这些宫婢日后能够帮着公主在府中打点上下,二来也是教主子们一些规矩和掌家的事情。
冥魅和岁岁的婚期都在春日,索性就凑到一块听。可两个女子本就不是那种温婉娴静的寻常闺秀,三五日下来已经烦的不行,一看见女史就犯困。
“姐姐,怎么嫁个人这么麻烦呀?”岁岁捧着脸无奈地叹口气,她们不是公主么,就算做人媳妇也无需低眉顺眼,哪来这么多的规矩要守呢?
“怎么,不想嫁了么?要是叫独孤谋知道你现在就烦了,他的眉头估计又要皱在一起了。”虽然自己也烦,可冥魅还是打趣道,“可能是怕咱们仗势欺人吧。”
虽然是嫁人,可彼此身份摆在那,名为夫妻实为君臣,且她们贵为皇女,平日里被娇宠惯了,难免有些任性。所以才要女史来教,好叫她们收敛下性子,也谨防日后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有损皇室颜面。
“不是不想嫁,只是不教还好,越这样学我越有些紧张”她生怕自己做的不够好,不被独孤家所喜,万一真是这样,她就更难得到独孤谋的心了。“崔大人家只有他一个,你又跟他情投意合,嫁进去自然不用怕。可是独孤家还有奶奶,婆婆,叔伯婶婶我怕我应付不来。”
掰着手指头算着,虽然宫中姐妹兄弟也不少,可她自小没有母亲,太宗又日理万机,小姑娘几乎没怎么感受过如何与家人相处,一下子给她安这么多亲戚,确实为难她了。
“笑话,他家有人,你家没人么?你有姐姐姐夫,有父皇有贵妃娘娘,但凡独孤家敢说个不字,那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冥魅一脸不屑,她听着安康的担忧,不由得想起了崔钰的那个婶娘,“丫头,不用怕,平日什么样到他家依旧什么样,不用委屈自己。”
“可是独孤不喜欢任性的姑娘”她是帝女,若说一点脾气也没有那是假的,可在那男人面前却一直隐藏收敛着。
“岁岁,他值得你这样曲意迎合么?为了让他喜欢你,你宁愿变成另外一个人?可若真是这样,那他这份喜欢还有什么意义呢?”
或许是因为出身不同吧,在这一点上,孟姜倒是比她通透。那小丫头不会刻意讨人欢心,却也懂得以柔克刚,但岁岁表面倔强,内心却总是有些卑微感,真遇上事,临川公主会哭哭啼啼撒娇求人,安康公主则只会硬碰硬地逞强。
所以日后当她碰的头破血流的时候,每每想到冥魅今日的话,总会笑自己错的离谱。
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冥魅捏了捏岁岁的脸道,“好了,别想了,今日是上元节,不如咱们带上孟姜出去玩儿吧。”
去年安康没随她们出去,彼时她刚刚得了婚约,兴奋得连觉都睡不好。为了感念父皇恩典,一直乖巧地在长乐宫过完了整个新年,自是不知道长安城有多热闹。这会儿听着对方的描述心里也有些痒痒,“可是一会儿女史就要来了,晚上还要祭东皇太一”
杏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冥魅想告诉她,只要自己在,东皇太一和尚仪局都不用怕。
“没关系的,我自有办法。”
三个人偷偷溜出宫去,留下了蓁蓁和灼灼做内应,一想起去岁就是这个时候在桂云楼遇上了云兮,两个小丫鬟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今日外面又会有什么新鲜事呢?”
“云兮也回府过年了,宫里就咱们两个,还真是无聊呢。”托着腮,蓁蓁也在一旁应和着。
她们过惯了安稳日子,总希望能有点不一样的趣事出现,可冥魅见惯了那些诡谲,倒只想踏踏实实看看花灯。
长安城的上元节一如往昔,人山人海得根本坐不了马车,三个人一路走马观花,倒也自在的很。
“桂云楼我没去过,之前在姐姐那吃过他家的点心,味道真是不错,”站在路口,岁岁一时有些犹疑,“可是我也好想去红袖添香听曲儿喝酒呢。”
“哟,这会儿不怕被独孤谋发现了?”揶揄着她,冥魅笑着道,“独孤大人可是红袖添香的常客,他总去那儿查案子,万一叫他的相好知道你也去过,啧啧,那男人估计要气疯了吧。”
“他有相好?”眨着晶亮的眸子,岁岁被冥魅这一诓,心里立刻酸的不行,“叫什么名字?我要去看看”
见她迈开步子就要走,孟姜赶忙把她拉回来,“哎,怎么说什么你都信,独孤大人是刑部尚书,即便去伎馆不犯法,也不可能在那儿有相好啊,若真是如此,哪日伎馆有意包庇案犯怎么办,他可能让自己陷在那样两难的局面里么?你可真是关心则乱。”
掩面笑了许久,见她脸都红了,冥魅这才停下来道,“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带你们去个新地方,有点心有酒,有姑娘有好戏,好不好?”
两个小丫头相视一眼,转而一同向她开口,“那是哪儿?”
“赌坊。”
长安城内,蜿蜒的护城河连接着东西两市,刚好把皇城和民宅区分开,河东岸是红袖添香所在的平康坊,而河西岸就在这赌坊所处的西市。
都说山主贵水主财,赌坊老板将家业选在此处,不知是不是想借着水流将整个长安城的富贵尽收囊中,只是比起护城河的涓涓细流,这里进钱的速度可要快上许多。
富贵奢靡的赌坊气派至极,是许多达官贵人消遣的场所,比起红袖添香那个销金窟亦不遑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