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宫的清晨分外宁静,对面的御湖,不时传来几声鸢鸟啼鸣。
婉婉坐在次间内,朦胧轻薄的窗纱上,浓浓秋日的暖阳将第一抹晨光送进屋内。
本应是个祥和清宁的早晨,婉婉却生得一心愁绪。
她怀中抱着一个描金漆盒,将它打开,里面还有一层布包。
她将布包中的药丸取出一颗来,捏在指尖中,缓缓的抬手,递到了唇边去。
就在端起青花瓷碗准备一口水送入的瞬间,不知何时何处疾步而来的孟玔,给她一把抢了去。
他捏着她的下巴颏,将她的头抬起。
深深的眸子此时没有了瞻左顾右的机会,只能也直盯盯的看着他。
“你吃的,是什么药?”孟玔一字一字的问道。
“是……养心的药。”婉婉哆嗦着回答。
话刚说完,孟玔的眉毛高挑,右臂扬到了半空中,却终究还是没能忍心落下来,打到她的脸上去。
若翎从门外急急的进来,见到孟玔盛怒的样子,连忙跪倒在他的脚边,求道:“主君,我家娘娘为了宫中的事日日操心,都是为了主君您在前朝能够安心理政,这些辛苦娘娘从来不说,但是奴婢们可是比谁都知道的,您就看在这个份上,也请息怒吧!”
“你们都退下。”孟玔冷言道。
黄靖未发一语,随即退了出去,眼下只剩若翎,却也不敢违抗圣意,只得惶惶恐恐,不情不愿的出了门去。
“黄公公,主君这是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若翎看的担心!”只知道主君是十分厚待尊重娘娘的,莫说以往从未对婉婉这般厉颜急辞过,这么多年了,就连小小的责备也不曾有过,今日看到他这样,若翎心中都没有了底,只能悄悄的问黄靖。
“姑娘莫要心焦,这里面的事,奴婢也实在了解的不深,况且这主子们的事,咱们就是插手也无从插起,还是等等看吧,等等也便知道了。”黄靖说话向来叫人挑不出个瑕疵来,若翎也便没有继续想要问他的意思,却是转身向着屋门,一时也不敢放下吊起来的心。
“养心的药。”孟玔冷冷的道,随即浮上几丝苦笑,道:“是啊,你现在这心病,却是不轻哪!”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的话里明显隐含着什么。
这便越来越令婉婉确认,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至于,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她无从知晓,知道之后,是否对她隐瞒,若是隐瞒,又隐瞒了多少,她也是不知道的。
眼前的孟玔变得似乎越来越叫人难以看懂,婉婉揉揉眼睛,越来越多扑朔迷离,越来越多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的,却有着太多暗地里各自心揣着的些什么,不能被对方知道的秘密。
“是啊,妾身的心病,从何而起呢?”婉婉垂下手,垂下双眸。
他张张嘴,欲说还休。
他此时该不该当面点破?
不,不能。
一旦点破,就会使得她觉得愧于出现在他面前。
那样的话,恐怕就连见上她一面,都得以尴尬收场了。
谁都不能点破,他,包括她。
就如昨晚,她要说,他却坚决不给她机会一样。
然而,他又紧紧地攥了攥从她手中抢过来的药丸。
在她那里,他的对她的在乎值几个钱呢!
他的眼睛里,灼烧着橙色的烈焰,几乎要把她燃了。
那眼神盯得她发麻,他会不会将她碎尸万段,方能解了愤恨!
他不想挑破,早在九年之前,次日的她就独自服用了这样一颗药丸。
他要暗查此事,查清楚此药是什么药,来源何处,根本就不用费几分力气,就叫粘杆处的人查得一清二楚。
至于她压箱底的凤纹紫檀大橱的第二个格间最里面,还存了多少颗,他也是清清楚楚的。
恐怕就算是董其姝当年,不将那掺了药的汤羹端进她的房中,她自己也在日日在挣扎腹中的胎儿是保还是去吧!
她该当死几次,都不够抵得上她该受的惩罚!
他迟迟下不得狠心,替她隐瞒,就连自己,都快背弃原则,就因他知道她心里有怨气,多半是因为十年前那件事。
然而,她都知道些什么!她根本就不了解,也不知道!
“你要做的事,不用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孟玔仰头,眨了眨眼睛,良久不言,像是每一句话都要细细斟酌,过滤一遍,以免夹杂进去些冲动而生的决定似的,走近到她的面前,近到咫尺,俯身对早已经跌坐到递上哭成了泪人的婉婉说道:“恨易生魔,心内生了魔,你就该问问你自己,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吗?”他又思虑了片刻,字字珠玑道:“十年前,你,就真没试着,相信本君一次吗?”
一直闷声垂泣的婉婉哭出了声,伏在他吉服裙角处,唤了声:“主君!”而后又是一阵哀泣。
“既然心魔不去,你自是该调理一下心神了,这药,以后也别在乱吃了。”孟玔道:“今日起,你就去慈安堂礼佛抄书去吧,后宫的事,你也不必忧心,先由宫娘替你把持着便是。”说完,他拂袖而去,留下了婉婉独自踞跪在堂中。
“他知道了,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婉婉何其细腻,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还能听不出来么。
“娘娘,您是说谁知道了?是主君吗?知道什么了?”见孟玔大步子离去的背影,若翎紧忙的回来侧间,见到婉婉跪在地上满脸是泪,极为惶恐的连忙将她扶起,又听她嘴里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