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仍旧朦胧之时,凌无极方才悠悠转醒,浴桶里的水早已凉透,冰得他一个哆嗦。
一堆物什突地罩头飞了过来,搭在他的肩头上。正是他之前褪下来的衣物,还有命符。
玉流水斜倚在柱子上,调侃地笑道:“小郎君,快穿上衣服罢,免得教人看了去。”
凌无极无奈,稍一动作,便牵扯到他胸前的伤口,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他低头去看,却见胸膛心口处结了一处血痂,甚为可怖。
玉流水扫了一眼,说道:“恢复得挺快,不愧是三九峰丹药喂出来的身子骨。”
凌无极不可置否地套上衣袍,动作奇快地出了浴桶,落地时衣物俱已穿戴整齐。
玉流水无趣地“啧”了一声,转身走到了堂内桌子旁,落座后率先倒了两杯热茶。
凌无极将将泡过冷水,此刻身体正发冷,便走过去,讨要了一杯热茶畅饮。
玉流水轻笑道:“也真难为你了,蛊虫入体的痛楚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姑姑特地在汤里放了麻痹神经的药草,想来还是剂量少了些,让你平白受苦了。”
凌无极嘴角抽搐两下,边落座边心道:这婆娘想来就是故意的,她又哪次真正心善过。
待二人两杯茶水下肚,凌无极身上寒气稍稍驱散,他方才舒了口气说道:“姑姑先前答应无极,有些话要说给无极听。”
玉流水放下手中茶盏,感慨道:“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你若想听,姑姑说与你便是。小郎君,你可是在追查青衣族秘籍一事?”
“不错。”凌无极点头道:“无极怀疑楼兰皇室与此事有莫大的关系,春宵宫也在内,甚至秘籍很可能就在此处。”
闻言,玉流水却是轻摇头,回道:“秘籍之事姑姑不知道,但你提到的春宵宫确实与我楼兰皇室干系非常。”
凌无极:“姑姑何意?”
玉流水眼眸中浮上一层潋滟的水光,追忆道:“那都是玉流星年少轻狂时犯下的过错,想来也是笑人。你可知姑苏春宵宫的来历?”
凌无极回道:“有两说,一作吴王夫差为西施所建的享乐之所;二作周穆王东巡时宴会西王母之地。”
玉流水:“正是第一种意思。玉流星有个情郎是中原人,名唤阮轻花。此人长得人模人样,嘴上讨巧,当年把她的魂儿都给勾没了。
那春宵宫正是玉流星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为他建的行宫,后来阮轻花移情别恋,春宵宫也成了他的囚牢,以及埋骨之地。”
凌无极皱眉道:“这么说,那个阮轻花已经死了?”
玉流水点头道:“早死了,坟头草都有你高了。当年他背着玉流星,与广陵流家的女子牵扯不清,甚至育有一女。后来此事败露,玉流星大怒,就将二人强行分开,阮轻花也被囚禁在春宵宫。”
乍听得广陵流家,凌无极心思一动,仿佛有颇多东西呼之欲出。他追问道:“阮轻花移情别恋的广陵流家女后来如何了?”
闻言,玉流水嗤笑一声,反问道:“以我楼兰女子的胆量做事,你道她能如何?”
凌无极抿唇沉默下来,答案极为好猜。玉流水行事狠辣,想来她妹妹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怕那流家女死得极惨。
只听得玉流水抿了口热茶,悠悠接道:“知道蛊葬吗?将活人喂给蛊虫,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虫子啃噬殆尽,从脚到脸。除非那人一点渣都不剩,否则她就会被吊着一口气,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言,凌无极扫了一眼杯中泛红的茶水,默默地将其放回了桌子上。
玉流水掩面娇笑道:“怎么,怕了?放心吧,小郎君,姑姑疼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伤害你。”
凌无极艰难地扬起一抹笑意,换了话题,说道:“流家女死了之后,他们的女儿呢?”
玉流水:“她还活着,做了我楼兰的公主。你知道为什么吗?”
凌无极摇头,道:“不知。”
玉流水:“流家女子是当着阮轻花的面死去的,亲眼见所爱受尽折磨入了黄泉,之后阮轻花便疯了,在春宵宫郁郁而终。他死后,玉流星也差点发了疯,我只好将阮轻花的女儿从流家抱了过来,给她做个念想。我虽不喜玉流星,可在她杀母之前,我到底还是心向她的。”
听此,凌无极直觉浑身发冷,心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玉流水又道:“话说回来,你中的蛊正是青龙卧墨池的子蛊。这青龙卧墨池正是当年用流家女喂养出来的蛊,性格凶残霸道,只食活人血肉成活。”
凌无极皱眉道:“春宵宫里有处院子,种的便是这种蛊,长势颇为喜人,想来也是白骨堆出来的。”
思绪回到春宵宫那晚,青衣曾说过,春宵宫不少女弟子都沦为了花的养分,想来也是造孽。
玉流水疑道:“青龙卧墨池曾是阮轻花最喜的花,他死后玉流星便将花迁移到了皇宫。春宵宫就算是尚留几株,无人喂养,也应是死了才对。”
凌无极:“姑姑莫非不知,春宵宫已经是中原的一个门派,名声不小,且全为女子。”
玉流水闻言,惊讶道:“这我倒是不知,以玉流星的性子,绝不会是她做的。”
凌无极猜测道:“难道是有其他人占了春宵宫?”
玉流水思索道:“你说的倒有可能,想来给你下蛊之人也是从春宵宫里弄来的幼虫。皇宫里的这一片,一直是玉流星的心头宝,旁人根本进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