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道:“谈何容易。我幼年便流落江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可是,过去那么多年,都没有这一路走来剑下死的人多。”
阿柔垂着头:“我已经这样了,是谁还非要咄咄相逼呢?”
阿青摇头:“我是江湖人,只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时,雀儿放下孩子,从内室走了出来,接口道:“听闻你们江湖人,若是想知道什么人的来历,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如何就不能去查一查呢?”
阿青抬头看向她:“知道了哪些人的来历,又有什么用呢?”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啊。”
“那还不如退走天涯,来的干净。”
雀儿语塞,但转而又道:“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并非所有人都可以无牵无挂,想走就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
阿柔心头一动:“这话是祁修说的吧?”
雀儿点头:“是的。”
阿柔叹息一声:“他也是个可怜人啊。”
雀儿摇头:“那人才不可怜,他威风着呢。”雀儿说道此,眼神碰上阿柔不解的神色,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嘴了。将脖子一缩,努力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一旁的阿青见了,向阿柔解释道:“我不了解祁修,但是我知道怀柔堂。怀柔堂新近出道,不过二年左右,却一跃从籍籍无名,冲上江湖第一杀手组织的地位。可见这各组织十分的厉害。谁要是能将这样一支厉害的组织掌握在手中,说所向披靡,都不为过。”
雀儿看向阿青:“你到底是谁?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阿青看了她一眼:“既然你一再追问,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是三川九道的大掌柜。”
雀儿倒抽一口冷气:“你就是那个最大的土匪头子人面枭?”
阿青笑道:“你知道的也不少。”
雀儿露出一个看白痴的眼神看着阿青:“人面枭谁不知道?嚣张妄为,州府衙门都不放在眼里。朝廷几次围剿都没有成功。哎?”雀儿的语调忽然上扬,再次将阿青上下打量了一遍:“你不是骗我的吧?人面枭扬名立万十几年了,你才多大年纪?”
阿青一笑,没有多做解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说你没有帮过我?”
雀儿点头:“我一直跟在太后娘娘身边,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什么。”
阿青有些迷惑:“那能是谁呢?”
阿柔更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雀儿道:“太后娘娘,不若咱们回去吧。这里穷山恶水的,在这里有什么好的呢?”
阿柔还没有开口,阿青也跟着点头:“这个主意不错。你答应了带我去找家的,到现在我都还不知道自己根在哪里呢?这天底下的朝廷都一个样儿,勾心斗角麻烦的很。还是走了好。”
阿柔疲惫的将身靠在榻上,摆了摆手:“容我想一想。”
阿青和雀儿看了,各自默默走开。
阿柔依靠在榻上,不知不觉睡去。梦中青山连绵,在那山峦拥抱之下,一座小小的村庄。屋顶上炊烟袅袅,田陌间鸡犬相闻。
她心中大喜:“爹、娘,奶奶,我回来了……”放步向那村庄奔去,忽然脚下一空,一头栽倒在地。再次抬起头来,只见天空一片阴霾,熊熊火舌四处流窜,滚滚浓烟笼罩在头顶,耳边只闻嘈杂的马蹄声,男人、女人的惨叫声,孩子的哭声,以及房屋轰然倒塌之声。
“爹、娘……奶奶……”在梦中,她不敢哭,战战兢兢的沿着墙根儿地下,老鼠一样向前走。
转过熟悉的栅栏门,血腥的一幕撞入眼眶。
只见满是鲜血的院子里,少年怀抱着四杆长枪。枪尖从他单薄的腰腹间穿过,从后背露出来。血线顺着他的唇角,流水般向下淌。
少年惨白着满是脏污的脸色,圆瞪着一双虎目,嘶声大吼:“阿柔,跑,快跑……”
“哥哥……”阿柔并没有返身逃走,而是迎着呼啸而来的刀锋,冲向了少年。
刀锋扫过,她直觉的眼前白茫茫一片,就仿佛忽然下了一场雪,覆盖了天,覆盖了地,覆盖了世间一切美的,丑的。覆盖住了,那个苍白的少年。
“哥哥……”阿柔肝胆俱裂,整个人仿佛被掏空了一般,浑身轻飘飘往起飞,距离那片洁白的天地越来越远。忽而,她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向下急坠:“啊……”
“小姐,做噩梦了?”钱婆子温和的声音传来。
五觉渐渐回归,但是那种空虚的感觉却依旧还在。即便不睁开眼睛,阿柔也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她真的很想再眯一会儿,万一梦中能够看到自己相见的人呢。
但是,不行。她现在还有好多事要做。
“小姐。”钱婆子担忧的看着她的脸色:“你感觉怎么样?”
阿柔在睁开眼睛之前,便将梦中所有的脆弱掩盖去。看见钱婆子担忧的脸色,微微一笑:“我没事,做了个梦而已。”
钱婆子十分自责道:“总是老奴没用,连想要为您多分担一些都力不从心。去哪里再找第二个云墨呢?”
阿柔拍了拍她鸡皮伶仃的手背:“没事儿。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走了云墨,不还有雀儿么?”
钱婆子轻轻摇头:“莫怪老奴讲话直冲。雀儿好就好在十分伶俐,坏也就坏在了十分伶俐之上。不是可以托付之人啊。”
阿柔笑道:“不会,她是我的孩子一般。即便是太过伶俐了些,心也是向着我的。”
钱婆子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