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寻别开目光,道:“审我之前,劳烦告知下,昆仑刑堂要判我什么罪?”
陈七道:“杀孽,舞弊,扰乱考验,多得很。”
云千寻看着他,扯出个冷淡的笑容,道:“你当我是那个废物太子?”
陈七道:“审你就审你,还用跟你解释?”
云千寻气定得很,道:“你想从我这里套出某些秘密,我也想从你口中了解一些事情,我们彼此坦诚些,都省点力气,不好吗?”
陈七道:“好说。我昆仑刑堂有个惯例,抓人不需要理由。说你有罪就有罪,你不服啊,那没办法,帮不了你。”我来审你的,你跟我谈条件?当这儿是谈判的地方?美得你!
云千寻道:“愚蠢。无法无天注定无德无能。抓我一个刚飞升的人,还得藏头缩尾的,你的日子不好过吧。”
陈七道:“可不是嘛,上百年没升过堂了,忽然掉下一个你,赶巧了,必须得尽心尽力办好了。”你尽管骂,本座活了几百年什么没见过。
他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那张旧纸,道:“成也是它,败也是它,不想说说吗?”
云千寻一笑,仰然道:“我也审过人犯,知道怎么套话、逼供、辨伪、验真,知道突破人心的防备要用多长时间,知道摧磨和掏空的忍耐界限在哪里——我不习惯配合别人羞辱我自己。”
哟,还挺再行,真当本座治不了你啊!
陈七脸色冷了下来,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
“本座最讨厌你这样的人犯,又臭又硬,长了几根硬骨头,就当自己是金身佛面了。就你这点道行,扔外面就是个奶娃娃,拗什么呀?”
伸出一根手指在云千寻脑门上一摁,定住了,碾在铁柱上,好一顿揉搓。
云千寻仰着头,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头上像开了一条缝,刮入一阵凉风。
凉到她心底去。
云千寻大声笑了起来。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她这样的女孩子,竟会发出这样尖厉的声音:“哈哈哈哈哈……”
“你真蠢!”她叫道,又得意又不屑,“你生气了吗?哈哈哈哈!我骨头硬吧?”
陈七有心将她神魂翻过来看个究竟,虚化的刀尖,在她灵台上悬了悬,还是收住了。
陈七撤了手,冷哼道:“不识好歹的东西,本座看你修行不易,不想毁了你那根道骨,别蹭鼻子上脸了。”
云千寻笑够了,脸色一变,眼里放出寒光来,道:“道行我不及你,论心力论胆识,我不比你差。你吓不住我。”
陈七皱起眉头,道:“啧,你这一身邪性,到底怎么长的?”那小太子虽不中用,却没一句骂差了你啊。
云千寻平静下来,倒有了细说的兴头,声音淡薄得很,道:“我生来孤苦,幼时寄居宗亲族中,族人说我天生反骨,必招灾祸,用黄符将我裹住,镇在乱葬岗下。我命大,给雨水冲了出来,一位来埋尸的王爷路过,将我捡了回去。他打了败仗,断了一条腿,妻儿都给叛军杀了,带着十几个伤兵,逃入深山,砍了好几年的柴。”
“后来我护他出山,打了十几个山头,招回了他的旧部,在红河川一带练了几年兵,弄够了粮饷,攻下了西京十一城,他做了皇帝,我当了三军统帅。这一路上,我杀过的人,数都数不清。什么轮回报应,什么天道公平,我一个字都不信。谁能想到,我一个女人家,不单战功盖世,还登上了仙界,很荒谬,对吗?你知道这一切的关键是什么吗?”
陈七细细听着,一扬下颚,道:“你的道行怎么来的?”
云千寻的目光落在他捏着的那张图纸上,似笑非笑,没说话。
陈七明白了:“ 哦,原来这玩意关系你身家性命啊。”他笑了笑,凑近了,低声道,“三万条人命给你铺路,都记在天上了,真不怕报应?”
云千寻的眼睛一下赤红。
对着他的目光,她几乎是咬着牙关吐字:“他们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有什么好怕的!”
冷哼一声,不屑极了:“报应?笑话!哪里有什么报应啊,都是自寻的报复——你会信?”
啧,端不住了嘛。陈七目光微闪,缓了语气,道:“其实你心里,过不去吧?”
云千寻淡然道:“本帅戎马一生,杀伐成名,王侯将相、精怪魍魉,哪个不是我刀下亡魂?生生死死见得多了,看厌了,真有什么过不去的,早就抹脖子投胎去了。”
陈七道:“说得好。本座最见不得假慈悲的东西,若世上的恶人都有你这样的真性情、真见识,我这刑堂可就热闹了。”面色一变,黑得像炭,“你过得去,老子看不过去。在我昆仑门口放血债,胆儿肥啊你,还挺狂,天王老子惯得你……”
“诱供不好使,换唱词了?”云千寻一句话堵得他咽了声。“人家唱戏的都讲究出个红脸,搭个白脸,没见过自黑自白的。你照照自己,红不上去,白不下来。换个人来。”
这油盐不进的东西!陈七沉下气,道:“你说出了花也没用。本座舍得跟你废话是因为这事儿摊大了,一群苍蝇想拿我刑堂磨一磨,搓一搓,本座偏要熬着他们。等时候到了,搜你的魂,掏空了你,也是应该的。”
听到对自己的处置之法,云千寻眼睛都不眨,只道:“原来是这样啊。你们这些仙啊神啊,尽说什么无欲无求、自由自在,骗得人颠倒糊涂。真看见了,也不过如此。”
陈七道:“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