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清闻言先是一怔，手里的小半块炊饼就落了地，眼睛动了动，一只手紧紧地捏成拳，半晌，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问话：“……为什么？”
“还有什么为什么？”清远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们说无论如何，你同无忧阁有牵扯这一节是跑不了了，为防以后再有弟子心性不定被无忧阁诱惑，便要拿你开刀，以儆效尤……”
萧景清不作声了。他一面觉得自己恐怕确有识人不清之嫌，被罚了也是活该；可一面又觉得明明一切罪名还未有定论，无忧阁中又不是人人都十恶不赦，若是仅与他们有些交往就要被拿来杀鸡儆猴，未免又太过荒谬。
“掌门师兄……答应了？”萧景清有些艰难地问道。
清远神色一黯：“师傅据理力争，希望说服他们如果你肯把知道的有关无忧阁的一切都说出来，就放你一马。他们好像也被说动了。你帮着他们阁主御敌，又在他们那儿养了快两个月的伤，至少应该知道怎么找到他们的堂口吧……”清远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干脆把脸别了过去。
这种事就连说都觉得没脸，依萧景清那个非黑即白恩怨分明的性子，都被关进思过堂了，就因为没有证据，到现在都不肯相信是无忧阁用他的剑设了局，又如何会答应？
萧景清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藏在里衣的那块木牌，忽而就笑了。
不得不说，清远还真是了解他。
人生得一良友如斯，足矣。
“多谢！”萧景清真心实意地对清远道。
清远无可奈何地笑了：“小师叔，现在不是谢的时候。赶紧跟我走吧。”
萧景清却摇了摇头：“我不走。事情还没说清楚，走了就更说不明白了。”
清远这下真急了，几乎低吼了出来：“萧景清！你怎么这么死脑筋呢？他们是不会让你说清楚的。你说他们没有证据，你自己何尝不也是空口无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不懂吗？难道你不想去弄清楚事情原委将自己彻彻底底地洗刷干净吗？！”
“我……”萧景清还欲再辩，清远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就算你不为自己想，总该为师门想想吧？你可知道，今日在堂上，师傅和师叔祖费了多大的心思才保下了你的小命？你自己担了这污名不要紧，难道你要青云山也永远背着教导无方纵容弟子勾结邪佞的罪名吗？清宁子师叔祖就你一个徒弟，难道你要他老人家从此在江湖上抬不起头吗？”
这下是真真切切地击中萧景清的软肋了。
清远见萧景清不言声，知道他这是被说动了，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走，跟我先出去。你还记得咱们经常从后山走的那条下山小道吧？你先往那边走。我去把你包袱偷出来，回头来追你。”说着，转身就要往外走，被萧景清一把拉住了。
“你把我放走了，回头你自己怎么办？”
清远一脸“服了你了”的表情：“都到这时候，你还……放心吧，我又不像你，同无忧阁阁主牵扯不清。师傅一向看重我，我这身上还带着伤，顶多申斥一番，关两天柴房罢了。再说，你以为师傅为什么单单叫我来看你？”
萧景清闻言一怔，忍不住又酸了鼻尖。
“走吧。”清远一边小声催促，一边摸到了门边，先开了条缝，确定外头无人后，才冲着萧景清招了招手。
萧景清最后看了一眼满屋的祖师，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绕过守卫摸出思过堂就暂且分开了。萧景清循着清远指的小道往后山摸，不知是不是清远做足了功课的缘故，竟一路都没撞见人，只在他一个起落就要翻过最后一个院子时听见了几许人声。
“姚师叔，这汤只管要大厨房熬了就是，何必每日亲力亲为，弄得自己这般辛苦？”一个女弟子问道。
“这你就不懂了，大厨房能有多尽心啊。每日那么多饭菜要准备，怎么会耐烦在这小小的猪骨汤上花这么多时间。”一个熟悉的女声应道。
是姚菁岚。
萧景清脚下一顿，就没舍得挪步。实在忍不住将头探了出去，就见小小的院子里起了个小炭炉，姚菁岚蹲在炉子前，手里一把蒲扇，正卖力地扇着风。云过月出，半边光亮正落在她俏生生的一张脸上，晶莹的汗水渗了一额头。
他这才想起，这个院子东边的几间屋被辟成了一处小厨房，大厨房忙不过来的时候偶尔会用这里做些汤水点心，一些女弟子也会自己跑来开开小灶。
然而姚菁岚从来不耐烦来这儿。
她亲舅舅是玄宁子，自己辈分摆在那儿，年龄又小，生得又好看，青云山上上下下对她都十分宠爱。虽然山上生活比不得山下，自有一番清苦，但这些庖厨腌臜之事，她要是不想碰，自是无人逼她，想吃什么，厨房也从不为难。
然而此刻，在这暑气未褪的夜里，他的小师姐顶着一脑门的热汗，忍着山中夏夜蚊虫的侵袭，蹲在地上，熬汤。
“我看啊，不是大厨房不舍得花时间，是师叔自己不放心，一定要亲力亲为嘛。”女弟子颇有些揶揄。
“你懂什么，”姚菁岚一面扇着火，一面道，“他伤在腿上，虽然有珍珠续参膏这等奇药，但大夫说还是要多补补，最好就是骨头汤了。砂锅小火煨着，熬得浓浓的，才能以形补形。大厨房一口大铁锅，只管大柴火去滚，怎么能出效果呐。”
“哇，又是小火煨，又是大火滚，我记得师叔以前可是连火都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