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起先也是吓了一跳,毕竟这么些个一看就是练家子的人突然到面前来杵着还说认识你家兄弟,任谁遇着都不会觉着好过,得亏他理智回笼得快,脸上没露怯仍以寻常神态语气回到:
“大河正是家弟,不知几位是……”
那为首之人见明珠不卑不亢礼数周到,眼中满意之色不免深了几分,当下收了身上气势极友好地揖手道:
“在下邹敏,我等与大河师弟系属同门,此次不过是奉师命下山历练,不想师兄弟几个常年于山中混摸不通山下情状很是吃了些亏,途经锦州正愁无处落脚呢,偶念及师弟家住此处便厚着脸皮上门叨扰,不知府上可否收留几日。”
明珠翻译过来是,这些人下山来玩儿但是身上钱没带够,住不起客栈,想来熟人家里蹭住。若事实果真如此搭把手结个善缘也不是甚大事,正好大河在这时跑过来叫了声师兄证明几人所言非虚,明珠瞅着几人眉宇间宽广磊落倒也不像是歹人,遂笑着将一众引入家中,余者见不是仇家上门来寻事端也便放下心来继续手上活计,唯有王岳缩在明珠身后仍旧将这些陌生人当贼寇一般防范。
“客舍简陋恐怠慢了贵客,所幸我家于城中还有一处宅院,虽说长年空着倒也时常有人洒扫,几位不如随我同大河去那处安置?”
明珠将人引入门中上茶看座,无需主人家交代,早有警醒的仆侍端来糕饼点心利嘴零食。小厮丫鬟步履谨慎目不斜视,手中活计多人手少却是有条不紊极有章法的,一看就知家中平日好教训,邹敏瞧着这些脸色越发灿烂了。
“我师兄弟几个本就多有打扰,如何还能再挑剔,况且此处山清水秀良田香风正是再合适不过之所在,主家不嫌我等粗鲁莽夫糟践了府上便好。”
明珠也就是劝一劝,邹敏不去他也不坚持,只吩咐下去将往日空闲的几间屋子整理出来,被褥床具皆是现成的,不过是要去城中现买些新的洗漱用具罢了。
安顿停当后也到了用膳之时,家中自有了厨娘明珠便极少自己动手,毕竟他早先日日要往外头跑最是繁忙不过,若每日都等着他回来做饭几个小的早饿瘦了,是以这几月来明珠只抽空下过几次厨弄些点心给王小湖他们解馋,寻常忙时等闲吃不着这手艺的。
今天为着待客明珠难得地亲手弄了几样小吃食来,几个小的看着眼馋,可摄于寻常教养皆不敢在客人面前哄抢,遂具规矩刨食,不过是速度快了几分罢。邹敏几人往日里没见过这些个吃食,瞧着新奇吃着更是不错,连连询问出处。
“不是甚稀罕东西,家中为贴补家计胡乱弄出来的营生,早先几位在院中应当瞧见了那几排作坊,正是做这些吃食呢。”
早前这六人刚到之时曾多往那几排作坊看了几眼,想来只是碍于面儿上不熟不好多问,明珠怕这些人回去后胡乱猜测东串西串给大河添麻烦,索性就自己捡着大略的提了提,好过要人全然不知越想越离谱。
“如此往后少不得要向师弟讨吃食的。”
邹敏将最后一口干粑扔进嘴里还舔了舔手指,半点都不觉得丢人。明珠瞧着稀罕,却没想过邹敏这已是极有定力的了,旁边几个竟都是以一副恨不得将盘子拿起来舔一舔的架势吃喝。这倒也怪不得他们,山中食材虽多可厨娘剽悍总没恁多心思去细致研究,同门从小就吃大锅饭长大,今天从饭里扒出半个指甲盖儿大小的石子儿,明儿个从青菜上挑出半指长的青虫,这些在饭桌上都称不了稀罕事儿了,足以见得他们平日吃的有多粗糙,是以今儿个能在山下吃上这一顿正常水准以上的饭菜那可是真正意义上的比过年还欢喜。
也正是这么一顿饭让邹敏下了决心,这半天来的瞧看他对王家人已有了大概了解,别的不说,做亲家是很够了。
所以某人厚着脸皮伸爪拉住明珠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
“亲家大哥啊,我可找着你了!”
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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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大河离家之时不过十岁,因着早年家境不错倒是读过些书也认得些许字,明珠进门儿以后也逼着他同王小湖两个继续念书直至出门拜师学艺,是以同样是拜入门下习武的弟子,王大河却比旁人多了几分书卷气,再加上这孩子实诚,做事儿习武都认真,师父让做什么便做什么,半点花花心思也无,更兼天赋强于常人极受看重,是以他入门虽晚却极得师父赏识。
还有师父的女儿赏识,俗称的,大师姐相中小师弟了。
王大河的师父姓邹名源,生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如今皆已成年了,因着没寻着合适的人家至今皆未婚配。邹源愁啊,儿子还好,年纪大些也无妨,可这个女儿是不能再等了,哪有闺女十六还不曾议亲的?他早走一步的发妻不得急得在底下跳脚?
邹源就这么一个女儿,儿子争气了他也不图闺女去给他谋什么利,遂想寻一个闺女喜欢的好一辈子顺遂不用为乱七八糟的事操心,而门派开山收徒平日里遇见的适龄男儿总要比旁人多的,邹源左瞧瞧右看看,比来比去还是自家徒弟放心,现在问题就是哪个徒弟更合适了。太聪明的?不好管,太蠢的?拖后腿,这个不满意那个不满意,一直到女儿自个儿提出了个人选邹源才一拍脑袋想明白。
就是王大河了!
年纪小三岁无所谓,好收拾!邹源越想越觉得这事儿靠谱,女儿年纪大了得早些将事儿先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