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死回来!”
黑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掠过弥漫蒸气的森林,一片荫绿中喘息声不断,吸吐间能清晰感受生灵的疲惫。
碰地一声又是一棵小树被拦腰撞断,奔窜于最前方的庞然大物鸣叫嘶吼,猪吼声宏亮响彻整座林,追在后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勉力于枝干乔木中跳跃冲刺,褐色马尾在脑后甩跳出利落弧度。
“嗷──”
“一只猪学什么狼叫!快点给老娘停下──”褐发马尾的女人喘息间仍有余力怒吼,同时不忘朗声责备刚才闪过眼前的黑影,“还有残戈,叫你去前面挡着是听不懂人话吗?你最好现在、立刻动作!”
绕着前方庞然大物迂回的黑色身影交错出现于林间,伴随沉重喘气声与男人开朗的嘹亮嗓音,“挡不住!妳加油,我休息!”
那瞬间,褐发马尾的女人脑内堆满所有她能想到的脏话。
如果可以,她想放弃前方撞得森林伤痕累累的火心山猪,改追旁边不务正业顾着保命的蠢货。
此时,女子长及小腿肚的靴子踩上断得不干不脆的小树干,树干啪吱一声断裂开来。
她一时没掌握好平衡,踉跄之后赶忙再踏一步回稳,逼不得已停下脚步,一双碧眼恨恨瞪向前方火心山猪。
前方巨大的猪正晃动着肥大臃肿的屁股往前冲──那玩意简直不晓得何谓疲惫,这一上午从森林西方追到东方,她和残戈还没真正让牠停下来过。
她大口喘气把涔涔汗水挥去,愤恨地踹动脚边差点绊倒自己的小树干。
落在不远处荫林枝枒间的黑色身影跟着停下,玄色披风随着骤停的动作翻飞而起,露出底下肌肉结实的身躯和缠满绷带的左手手臂。
“不追了?”残戈的身子半边融在阴影里,容貌与轮廓均具模糊,“泉娜,妳的体力好差……”
“闭、闭嘴……”名唤泉娜的褐发女子手撑着没倒的乔木喘气,任凭粗糙树皮扎进长茧的掌心,“你再不跟上去,那头猪会撞进村里!”
“方向不同,顶多撞进农田。其实我在想搞不好是我们追得太凶,牠才跑那么快。”残戈话音中带笑,“杀了牠比较干脆。”
“委托人要的是活猪!”泉娜抗议道,“死了奖赏会砍半,你以为砍半后还剩多少钱!”
“没多少钱。”残戈很乖地回答这不算问题的问题。
“你──”
“反正我不挡,我还想活着。”残戈说,“玄飘不在没人能让山猪停下,看看牠连巨树都能撞断……妳哪来的自信认为我挡得下?”
“谁管你自信不自信,你敢接这个委托,当然要挡得住啊!”泉娜不爽地回吼,她的气息依然混乱,但已经有了大声回呛的力气和余裕,“快点啦,再不走会搞丢那头猪……”
残戈右手往披风系结处摸索,就在泉娜以为残戈打算解下披风奋力一搏时,那只探进披风的右手再次钻出来,手心攒着左手手臂的绷带残布。
“跑的时候绷带松了。”残戈的声音捎上苦恼,“我得缠好它才能出发。”
泉娜咬牙切齿,“你故意的!”
“快去追啊,再不追撞进村里怎么办?”轻佻口吻随着午间的阳光发散在林间,残戈边说边跳下枝枒,身子在落地时稍稍向前倾,向后仰时暴露出披风底下的身躯。
他有张线条刚硬的脸,长而优雅的曲线勾勒出挺直鼻梁,经年被阳光曝晒的肤色蜜中带甜。他一如既往地身穿无袖黑色皮背心,在炎炎夏日里透出似能发散蒸气的热度,那头黑色短发杂乱地长在头上,掠至额前的浏海被他随意往后拨。
笑得无赖又痞气的表情欠扁到极致,连带恍如镶在眼窝中的湛蓝色双眸也映满笑意。
澄澈如琉璃珠的色彩,在午间林荫中与刺眼阳光交融,描绘灿金与湛蓝的美丽彩画。
泉娜盯着那双眼,不知怎的有点没底气,“你要我一个人追?”
“我很惜命,尤其死于山猪蹄下很毁我的名誉。”残戈低头开始单手绑紧真的松掉的绷带。
“所以说!你如果做不来这个委托,当初就不该接!”
“我这是帮妳找工作──不说了,妳真的不追,那头蠢货会搞不好会一路奔去新东方边陲喔。”
泉娜恨恨跺脚,牙一咬,旋身面对被撞出笔直道路的残枝断干,吸气俯冲前抛给残戈一句狠话,“既然这样,这次的钱都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