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室内的光源全数关掉，只剩桌边小窗外的光线隐隐透进，残戈靠在床头仅半身盖在米色粗糙被料之中，目光从洒落在木桌上的光移开，转到左侧背对他、却似乎没陷入沉睡的金发男子。
目光顺着发尾略湿的柔顺金发，一路向没入厚被的脊椎走去。轻浅的呼吸声细不可闻，残戈稍稍向下躺，床头发出被轻微挤压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内特别大声。
大手贴着床垫往水麟躺着的方向移动，刚触及对方的背部，残戈立刻感受到对方忽然颤栗。
“你怎么那么紧张？”残戈纳闷着，想道摸都摸了，一不做二不休手直接探向内层被料确认温度，撇嘴抱怨，“过来，我跟你换个位置睡。”
水麟转身面对残戈，同时不忘将残戈没节操的手拿出被子，大半张脸都藏在被子内，就剩湛蓝的眼睛直盯残戈。
残戈挑眉。
“换位子能温暖？”水麟问。
“相信我的体温吧，过来，不过来我可以抱着你睡。”残戈威胁水麟，他是有点渴望威胁效果不彰，这么一来就能顺理成章抱美人。
但水麟没让他逮到机会，他慢吞吞爬过来的动作很迟缓，残戈一手撑在水麟本来躺的那侧轻巧翻身，完全没压到水麟，倒是将被子掀翻了。
水麟立刻投注怨毒的视线，残戈哼笑，起身将被子拉回来替水麟盖好，笑言道，“我觉得我需要点时间适应你的变化。”
“什么？”
“没事……”要是把可爱这种词讲出口，保不准今天他跟水麟都不用睡了。
被水麟追着跑这种事，残戈小时候做得很多，但那时都以他拿茨果森林内形状特别奇怪的虫子吓怜湖，惨遭水麟追打为被追打主因。
残戈眼神暗下来，于他而言，这样的水麟才是最放松的状态，如能重见他的笑容与欢快，那就是最好不过的结局。
只要把久弓除掉……
“残戈。”
“嗯？”听闻水麟的叫唤，残戈将脑内的胡思乱想挥开。
水麟睁着双眼，仰躺着看向天花板，“之后……我们还能去哪？”
“走走晃晃，嗯，看你喜欢做什么工作。”残戈说，“或者我养你跟小蓝毛也可以，只要她别吃垮我。”
“还有苍草他们……任沙总有一天会解散，他们也得找新的出路。”水麟平静道。
“现在不算解散吗？”
水麟湛蓝的双眼看过来，“我不知道。”
残戈没回应，他安静地与水麟相望，嘴角保持上扬，头枕在单手下距水麟仅只一个拳头的距离。
“我真的不知道。”水麟继续道，“从创立开始我就在想，我们靠着大家的力量越过山脉来到新东方后，该怎么找到各自的未来？我连我跟湖的都找不到……玄飘、苍草、小蕨，他们却又绝口不提他们对未来的想象，难道我们真的要一直走下去，直到谁离开为止吗？”
“你得明白很多事情有连环效应。”残戈蹙眉，为自己开始卖弄文辞有些不适应，“苍草喜欢小蓝毛、小蕨跟着苍草，这不是你要他们离开就能离开的事情，别问我玄飘，今天晚上我听他的名字听够了……”
“如果他们不离开……”
“水，你想做什么，都不应该想到他们。”残戈伸手扳过水麟的脸，“你可以慢慢想、从现在开始想，如果你放不下小蓝毛，你告诉我，我能带着你和她一起生活。至于苍草他们，爱跟不跟，那不是我们能替他们决定的事情。”
水麟推了半天没把残戈的手推走，咬唇瞪着残戈，“你很爱动手动脚。”
“我是在想，你还会冷的话我能抱你睡。”
“滚。”水麟瞇起眼威吓。
但这威吓几无成效。
“今天你跟小蓝毛谈了什么啊？我老觉得你对我的态度怪怪的，在画河郡以前你对我不都是冷脸对待吗？”残戈长茧的手指摩挲着水麟细致的皮肤，他刻意用好学求问的语气提问，水麟忍无可忍，手抓着残戈的手腕，指甲用力嵌进去。
“我只是关心你的伤。”水麟咬牙切齿地回答。
“可你还特意问我玄飘的事。”
“随口问问而已。”
“而且我弄得跟求婚一样向你做出承诺，你也没当场翻脸。”
“我被吓到没及时赏你巴掌，现在可以补给你。”水麟冷哼，然后那张面无表情但略带怒意的脸终于显露些许惊愕，脸颊微微抽动，“你说求婚？”
残戈嘴角咧得更大，他放开水麟的下巴，拍拍水麟的头后就闭上眼睛。鼻尖还有水麟发梢的香味，米色床被中依稀缠绕着两人的温度，一冷一热，互补成催眠的暖意。
“我累了，晚安。”
“……晚安。”沉默一残烛的时间，水麟终是给了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