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高亢的威吓声恰到好处阻止残戈与木匠的对话,残戈搓揉惨遭虐待的耳朵,没什么表情地看回去。
女人看起来至少也有二十五岁了。
“我有撞妳吗?”残戈懒懒开口问道。
“你拿雨伞撞我啊。”女人诧异地瞪圆了眼,“难道你没感觉?”
“是妳撞我的伞还是我的伞撞妳?”残戈问。
女人似是感到不可思议般鼓起了嘴,一般来说如果嘟嘴的是泉娜,残戈会笑看泉娜的幼稚──但是做这动作的人换成年纪估计跟他差不多或者比他大的女人,那就叫欠打。
“我只是来不及停下,你不能这样对我……”女人语气瞬间变得低迷,“人家不过是想问你有没有见到我想找的人,哪有人这么凶……”
残戈识趣地闭上嘴,面对这种不讲情理的人,反驳没有任何意义。
大概发现残戈没有接话的打算,女人重咳一声站回正姿,重新漾起灿烂的笑容,“刚刚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我叫馥下香提,可以叫我馥儿或香提。因为前阵子收到旧同事的信,特地跑来这个镇找他。感觉你不是这个镇上的人,所以想问问你在这里逛街时,有没有看到在办案子的一个高大男人?”
“没有。”残戈回得干干脆脆。
“咦?”香提傻眼。
“没骗你,我没看到。”残戈说,“所以我要走了,妳找别人。”
语毕他便带着坏掉的伞准备走人,趁着还没饿死前他要找到三条街后的板爷爷,顺带找找泉娜跟零刃。
他才刚走几步,后头踏着高底鞋的声音便跟上来,同时还有那个人的声音,“你要去哪?镇民要我找镇长问,你可不可以带我去?”
残戈头也没回冷声道,“不可以。”
“为什么──”
“妳知道闭嘴的意思吗?”残戈的目光聚焦在前方,踏出的脚步不疾不徐,恍若未曾被影响般轻松自在,“不知道的话我现在教妳,妳随便跟哪个路人拿针线把自己脸上那两条肉肠缝起来,这样就是了。”
“呀啊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对女孩子,我很吵吗?没有吧?”香提不高兴地说,“我只是请你帮个忙,带路又不麻烦──”
残戈把香提的话充作噪音,开始神游漫步。
等残戈听从木匠的指示找到能帮他修伞的人,并且在极短时间内得到一把修缮完的伞后,香提还待在他旁边等他帮忙。
残戈试着挥了挥伞,满意地撑起来,然后往旁边一瞥──修伞时,他花了数秒的时间思考杀掉一个女人的代价。这有点费力,毕竟光天化日之下暗杀一名成年女性很难,而且严格来说,他还有很多种方法能摆脱女人。可是他现在一点应付的心情都没有,他的肚子很空,再不进食,他觉得自己真的会饿死。
香提靠在石匠工坊外的一根木竿子旁哼着歌,大大的杏眼转动过来,做了个很可爱的眨眼表情。
残戈脸上毫无变化,他走向香提,“妳说妳在找办案的高大男人。”
香提像只灵活的小猫跳起来,用力点头,“对!”
“多高?”
“比你还高一点?”
“年纪多大?”
“呃,比我还大?”
“最后一个问题,他的眼睛什么颜色?”残戈抛下最后的问号。
“……那算黄色吧?很特别,跟猫一样的眼睛。”香提回道。
残戈轻哼,小小转动雨伞后扬起下巴,看向香提身后正缓慢走来的一对男女。
零刃与泉娜站在街角朝他们望过来,盛阳之下他们耳边均闪烁微光,残戈瞇了下眼,和抱着一袋食物的泉娜相视,对方惊讶又释然地挂起笑容,难得清澈的碧眼写满无法言说的情绪。
残戈扬手,点头示意。
“残戈……”泉娜抱着食物小跑步过来,站定在残戈数步之前,精致小脸如绽放的花朵渐渐舒展,眉头愈卷愈开,“你、你真的……”
“哭什么。”残戈好笑地调侃,泉娜赶忙扭头过去擦掉不小心冲出来的几滴眼泪,“我的肚子好饿,有什么能吃的?”
泉娜手忙脚乱地低头翻找袋子,好些肉干和红人香果被她翻得差点掉出手臂,终于给她翻出一颗玉米馒头。她低着头把馒头递到残戈前方,后者伸出左手,轻轻捏住松软的馒头皮。
“你用左手……”泉娜愣住。
残戈咬了两口吞下肚后才有余裕说话,“嗯,右手拿伞,不方便啊。”
他的话如此云淡风轻,泉娜的表现却像彼此之间有把火鎗爆炸般惊讶,她将水壶递给残戈,从头到尾动作轻柔缓慢,彷佛无法确信眼前男人的真实身分;而每当残戈兴然接下,泉娜就会不由自主一颤,到最后甚至得奋力深呼吸,才不至于当场哭出来。
残戈偏头继续吃东西,难得地,没再出言嘲笑泉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