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在黑暗中沉睡了很久,梁旖施从混沌的意识中挣扎着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漂浮在水里。
全身湿漉冰冷,她在水中默默运内功,为身体驱寒。
她转着身查看周围环境,发现自己竟身处深谷幽潭之中。
四周是高耸的悬崖峭壁,稀疏几株松柏沿壁而生,苍健而寂寥。山崖中一池清潭,潭水深及肩,清澈见底,自己正漂浮在潭中央。远处有一间简陋的小木屋,凌空架在水面上。风景幽静绝美,却仅有她孤身一人。
洛阳虽大,平日跟着徐令时也游了个遍,从未发现有这样一番与世隔绝的清净天地。
梁旖施心中突然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她抬起头,感受不到山谷晚风过,也听不到林间飞鸟鸣,天空中雾蒙蒙,不知时辰几何。
周围没有道路,要想从这里出去,只能沿着悬崖往上爬,走上路而出。
梁旖施已在水里浸泡了许久,自知目前的体力不足以支撑自己飞身上悬崖,遂决定先到小木屋中休息片刻,恢复元气。
潭水冰冷彻骨,就像记忆中的寒冬雪水,每次浸泡其中,牙齿都在止不住地打颤,却从来不肯服软。
“寒冷会让你更专注,在寒气里练出来的内功,更有方向感和控制力。”师父言犹在耳。
梁旖施凭着一股倔强的狠劲,一步一咬牙地游到了小木屋的边缘,她疲惫地爬向栈道,瘫软背靠在小屋外。衣衫都湿透了,寒气依然包裹着她的身躯,腰间的红鞭散落着水滴。她双手撑地,把身体摆正,吃力地盘腿而坐,准备运内功驱寒。
梁旖施全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脑海中上一个有记忆的模糊画面,是释空拨开人群向她走来。
她正胡乱地回想刚才的一切,气走冲脉,恍惚间却不堪负荷地往侧边一歪,重重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一只飞鸟飞过天空,划破了宁静。
再次睁眼醒过来,梁旖施已躺在小木屋内,屋内干燥温暖,自己体内寒气已散,阵阵暖流沿经脉游走。她扭扭头,透过窗户看到黑色斗篷晾晒在外,再看看自己的衣着,只剩下内衬衣衫。
心里一惊!
男人的脚步声走到床边,端过一个白瓷碗,俯身对她说道:“先喝点儿热水,润润嗓子。”
梁旖施眼疾手快地抓住此人胳膊,企图钳制手腕。
对方迅速把盛着水的白瓷碗从右手过度到左手,翻转手腕,从手背绕至手心,一把将梁旖施猛然拉起坐立,碗中水面平静,滴水未洒。
“你怎么在这儿?”梁旖施皱起眉,声色强硬,嗓子里却是干干的,如沙在喉。
“先喝水,再说话。”释空把白瓷碗端到她嘴边,轻轻仰起让梁旖施喝下。
“救了你连声谢谢都没有,一醒过来就要先打人,行走江湖的梁女侠,没想到竟是如此恩将仇报之人啊。”释空看着她小鸟喝水的精巧模样,淡然说道。
梁旖施咕嘟咕嘟地喝着水,白眼都快把屋顶掀翻,嗓子里言语不清地嘟哝着话。
“说什么呢?”释空把碗仰到底,看着她喝完,才松开手。
“我说,谁要你救了!”喝饱了水的嗓子,水润润的。
“我若不救,你就一直晕倒在屋外,要么晕到死,要么饿到死。梁女侠啊,名声不保啊。”释空起身把白瓷碗端放到木桌上,语气朗然。
“少吓唬我,只要我恢复了元气,自己也能出去。”
“嗯?你试试。”释空指指屋外的山崖。
梁旖施下床穿鞋,披上已晾干的斗篷,轻盈一跃飞身直上,冲着山崖最顶端飞去。
释空走到栈道上,平静地闭上眼,席地打坐。
耳畔并没有风,能清晰地听到梁旖施在天地间纵身几上几下,最后落到栈道上恼得直跺脚。
“别白费内力了,我给你运了半个时辰的功,才帮你通经活脉,驱走体内的寒气。”释空仍闭着眼。
“为何出不去?我飞到顶端,就是上不了山崖!”梁旖施攥紧了鞭子,怒气却不知往哪里发作。
“阿施,我们跌进阵眼了。”释空停下捻佛珠的手,睁眼平静地看着梁旖施。
“阵眼?”
“对。记得我跟你说过,午市是一个巨大的幻影阵法,有无数个布界点,如果踩到了布界点的触发机关,就是跌进阵眼了。阵眼是比午市更深一层的阵法,这是世间完全不存在的地方,真正意义上的与世隔绝。跌进阵眼,几乎就等同于人间蒸发。”
“那我们怎么出去?”
“等。”
“等?等谁?”
“剑手青。”
“她能找到我们吗?”
“我还和你说过,整个阵法是由东南西北四方的布阵大师共同交错编织的,南方的布阵师就出自青龙山,只要剑手青去找他帮忙,就能从阵法中开辟特殊通道救我们出去。”
“那她什么时候才来?”
“唔……这个嘛……”释空双手搭着膝盖,又重新盘起了佛珠,“阵眼里的每十天,仅是世间一个时辰。我和小青分开之时是寅时,我们约好出市后在洛河河堤汇合。若我卯时还没出市,小青那么聪明,应该就能算到我在阵眼里了吧。”
“十天?一个时辰?”梁旖施大为光火,“等她找到我们,是来收尸了吧?!”
“唔……确切地说,是来收你的尸。”释空嘴角似有笑意,“我在少林练功时,曾九日不食。若真要在这儿待上十日,我再努力撑上一撑,还是能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