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衿慢慢抬起头来,平淡无奇的面貌立刻撞入了众人的眼中。
他今日着一身青灰色的锦袍,头发以墨冠箍束,额发顺从地覆住一小半脸颊,特意梳洗过的一丝不苟。瘦削的脸上几无血色,依靠着银子身子,带着久病之人的虚无气力。
他望着上官玥似想回答些什么,一张口却又是咳嗽。
身旁的银子连忙为他顺气,不忘替他回复上官玥,“回越小王爷,我们世子已经好多了。今日是高阳公主的及笄礼,我们世子特意前来祝贺一番。”
听到如此牵强的回答,众人都不免暗自讽笑。他们临来时将所有的竞争对手的底细都摸了个一清二楚,独独没有将慕子衿算计在内。
看来这驸马的位置还真是个香饽饽,还能让一只脚即将踏入棺材的人也敢来此争上一争。
就是不知道这位慕世子安的什么心,难不成将高阳公主娶回家后只观赏供着?也不怕折了自己本就浅薄不堪的寿!
果然啊!这权势富贵总会让一些自不量力的人认不清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慕子衿咳了好一会儿才停止,“多谢越小王爷关心。”
上官玥眯了眯眼,感兴趣道:“上次落水后青妹妹可是养了数日才痊愈,没想到慕世子这么快就能走路了,还能进宫。看来关太医的医术又精湛了不少,不知道给世子吃了什么仙丹妙药,赶明儿本小王爷也去向他讨一颗来尝尝。”
慕子衿被银子扶入座位,虚浮的脚步落入众人眼中又是一阵讥诮。
听了上官玥的话,他淡淡一笑,寒波无烟的眸子竟生出了一分魅惑,“小王爷说笑了,治病的药又不是什么佳肴,岂能说尝就尝的。”
上官玥眨了眨眼睛,赞同道:“慕世子说的也对,那仙丹还是世子自个儿留着吃吧!说不定哪天就真能羽化登仙修炼成佛了,哈哈!”
满阁的人皆讶然地看上官玥,对他的狂放不羁和口无遮拦又深入了解了一分。
司空煜再瞧不出他对慕子衿的敌意,就真的不用混了。
他微微侧身,不解地低声问道:“好好的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慕世子哪里得罪了你?”
上官玥给自己斟了杯酒,“纯粹看他不顺眼,算不算?”
司空煜见他一口饮尽,忽然笑了,“莫不是还对人家以前赢了你的事耿耿于怀?”
上官玥放下酒杯,手指敲了敲桌子,不满道:“你当我是那么看中虚名的人?”
司空煜愈发不解了,“那是为何?”
上官玥面色不改,注视着对面端坐的慕子衿,掀了掀眼皮,“哪有为什么?喏,还不就跟吃菜的口味一样?不喜罢了。”
司空煜汗颜,怎么就与吃菜联系到了一起?这信口拈来本事,上官玥当得第二,无人当得第一。
慕子衿回望他,嘴角翘了翘,片刻又垂下了头。
众人只看见他的肩膀不停地颤动,便知他的咳嗽又剧烈了些,不免又唏嘘不屑。
楚离晔和夜枭二人紧紧地盯着慕子衿,神色不一。
百里奚寒坐在慕子衿的上首,始终含笑着应对晚辈们上前的攀谈和敬酒,注意力没有过多的放在慕子衿身上。
为方便观礼,阁楼四面的帘幔都早已被人高高挂起,随着礼乐声响,阁内的人都停止了一切动静,定眼间,一道妍丽的身影翩然而至。
满地花香中,百里思青缓缓踏上台阶,面容迎耀天光,泼墨般的长发随风肆虐地飞扬,轻衫展动,裙带飞舞,宛如九天玄女悄然降临。
夜合欢见夜枭眸里闪过的一丝惊艳,眉心高高蹙起。楚离晔手指握紧,肌肤触到袖中所藏的冰凉东西,面容有一瞬间失神。上官玥和司空煜皆凝视着那道纤瘦的身影,诸多记忆在脑中快速划过。
百里奚寒嘴角的笑容也凝住,整个天地间,清眸里只容下了一个少女。
慕子衿却是坐直了内的众人,寒气冒盛,只差将身旁的银子冻成冰雕。
趁众人失神的空档,他悠然地支起了下颌。这么多双眼睛,怎样挖才好呢?
再一一扫去,嗯,表哥,皇叔…
皆是他动不得的。
怎么办呢?
凤眸不由地又转到了慢步上移的百里思青身上,这么多年轻才俊,他又如何凭着这具破败的躯壳将人抢回府?
真是头疼。
百里思青在数不清的惊艳目光中沉静地登上了乐姗阁。
早就等候在上方的靖安帝霍然站起,在百里思青进来的一瞬,他以为是青儿踏着百花耀光向自己走来。
直到百里思青跪下冷淡的地唤了声父皇,他的神魂才重新被勾回。
司空皇后薨逝已久,宫中嫔妃愿以为为百里思青梳发之礼会落在端妃身上,却不想靖安帝弃了礼规,要亲自为她加更。
端妃和百里明等人陪在靖安帝身边,内心颇不是滋味。
百里思青随着典仪官的悠长的唱赞声跪拜如仪,祭谢天神,按部就班地完成那些繁复礼仪,而后便由靖安帝为她梳发加更。
古往今来,哪里有一国之君做这些事情?诸国的人暗暗称奇,心中越发肯定了百里思青在靖安帝心目中的份量。
百里思青任他的手指颤巍巍地绕上自己的发丝。男子的手指不若女子的手指灵巧,靖安帝折腾了许久才为她挽好发,最后用一支海棠花玉簪将象征着公主身份的鸾凤金冠束好。
良久后,百里思青听得靖安帝的喟叹,“青儿,终是长大了。”
百里思青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