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之下,百里思青对楚离晔的态度比之刚才对端妃等人温和太多,她的眉间若有冷月般的清郁,声音清淡无痕,又夹着分不为人知的熟稔。
若在以前,端妃定会插笑几句,询问探究一番。可现在只能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百里思青。她的变化太大,她不敢再拿自己的位置作赌。
靖安帝的脸色不大好,目不转睛地盯望着二人,却也没有出声。
楚离晔的亲近目的是这样的明显,带笑的目中隐隐透出的温切连他都能瞧得一清二楚。他把握不准他的女儿是真不知楚离晔前来的目的,还是故意装作不知。以前什么心思都会放在脸上的单纯少女,现在在心里设了堵墙,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就连他这父皇也看不明白。
他不禁有些恼,天下臣服的一国之君,作为一名父亲却是这么地糟糕。他最爱的女儿如今与他面和心离,明明他们拥有这世上最深最亲的血缘,如今却仿佛隔了道天堑,他不停试着往前迈,她却避犹不及,生生将他这父皇变成了洪水猛兽。
几人的心思不停地转换着,气氛愈加诡异。
百里思青不看别人,只看着楚离晔,柔和的侧脸如精心雕琢般地完美,微弯的薄唇饱满红润,呈现出生命的盎然。
面前的白衣健康鲜活,她忽然想起那活不过三月的慕子衿,虽然身着云锦织就的衣衫,由里到外却散发着死亡的苍白。
她轻轻吐了口气,星眸望着他一刻也没有移开。
曾经她那么怕闭眼,因为一闭眼就那铺血的画面,眼睁睁看着那人的生命在自己怀中不断地流逝,她却无能地抓也抓不住。
她有太多话想问楚离晔,那些话却一直哽在她的喉咙里,不能如刚才被果肉呛到的百里成,只用拍打就能够轻松地吐出。
她的勇气,早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已经挥霍光了,只因他那句——“不曾。”
无比清楚地告诉她,他们的身份,不过是两个陌生人。
仅此而已。
心房喠喠,楚离晔眉梢轻松,掩埋在最心底的冲动有了那么一丝松懈,不期然就让他这般轻易地摊开了最原始的意图,“不瞒高阳公主,离晔久闻公主婉丽高雅,心甚…”
“陛下!”
高昂愉悦的声音忽地响起,楚离晔的话顿时被迫止住。
他握着酒杯,两年来曾私下演练了一千遍的当面求娶之言,就这么被人堂而皇之地打断。
捧着沉香宽木匣的太监小心翼翼地进了殿,原本欢喜的神色在置身殿内时不由自主地消散。压抑的气息令他的小心肝颤了颤,尤其是高阳公主射向他的冷光,颇有一种想将他扒皮抽筋的意味。
尽管楚离晔的话没有说完,众人却都已心知肚明。
早被楚离晔气度折服的年轻貌美的妃嫔们无一不羡慕起百里思青来。凭着她的身份,只需她点头,晋国二皇子的正妃之位便谁也夺不走,将来更是有望母仪天下。
一众的皇子公主中,除了百里蕊之外,其他人都巴不得她远嫁晋国,早早离了他们的视线。
百里思青稳稳地坐在那里,忽略掉他们投来的那些或喜或妒的目光。无人知晓她的心中早已翻江倒海,楚离晔开口的那瞬,她整个人犹如在汪洋大海飘浮,泛着她也不晦辨不明的涛浪。
靖安帝拧眉,不悦道:“何事?”
“奴才…是…是…慕世子…”
殿内聚焦在小太监一个人身上,将他忽地变成了结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