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身相候的陈正脸上蓦然作色,急切地想要上前搀扶,却被靖安帝给推拒了。
慕子衿偏头看着他的老丈人身形不斜,中途腿脚未曾颤过一分,照旧向前不止。直到上了龙撵还装作若无其事,丝毫让臣民们觉察不出异常,一时神色复杂。
百里奚寒走近,见他对着龙撵凝神探究,眼中骤然泛起波动。
淡看了他一会儿,百里奚寒出言问道:“世子为何作此停留?可是在想些什么?”
慕子衿收回神思,便见到百里奚寒面容上少有的严肃,笑了下,回道:“子衿方看到陛下对青青的不舍,不由感悟天下父母心。”
百里奚寒目光从他面前扫过,淡淡射向龙撵离去的方向,“护犊之情,古来由此。”
慕子衿不置可否,凤眸微眯,映着他隽冷的面容和微蹙的眉尖,笑道:“子衿看十三王爷面色欠佳,莫非因为青青临别之言而苦恼?”
他侧身掩唇轻咳了几声,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不过,子衿倒以为青青考虑甚是,十三王爷确实也该成家了。”
百里奚寒眸光微微一敛,觑了觑他的笑容,四目相对中翩翩风度如旧,“缘分不可强求。”
慕子衿寒眸深邃,浅笑依然。不可强求便是有所保留,“王爷此言不差,缘分一事当是顺其自然为妙。只是青青回来后不能得见未来皇嫂,怕会十分遗憾。”
他拂了拂袖,好意劝道:“子衿看京中适龄女子不少,端庄娴雅,娇俏大方者比比皆是,皇叔不妨相交一二。虽说缘分顺其自然,若能争取岂不更好?子衿知王爷惜缘,可王爷多年未成家,旁人不免会以为王爷已心有所属,或是有…”
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百里奚寒的下身,“呵呵,子衿唐突,还请十三王爷包涵。”
面对他这明明暗暗的嘲落,百里奚寒纵是修养再高,眸子不觉细如冷刃,“前路不测,世子应以小青的安危为先。”
慕子衿眼见他面色微变,幽幽火焰自眸间跳动。
这便受不住了?那岂非该因埋藏的龌龊心思而羞愤自刎?
慕子衿当然不觉自己言行轻佻下流,若是百里奚寒愿意,他也可以反击他的无能,让他的妻至今还是处子之身的确是他的失败,可他的妻却能够为他作证,比之从不让女子近身的皇叔,他再正常不过。
想起百里思青,慕子衿的眸子浮上些许柔情。那夜过后,他就无比怀念他的妻的小手,每日里一见到那双柔软,他就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就是不知他的妻平日骑马用膳时,看着自己的小手会不会也面红耳赤地想起他,想起她曾给过他的愉悦,想起他曾教她如何快活地颤抖。
青天白日,男人的脑袋里尽是不合时宜的念头,眼底不假掩饰的意淫落在百里奚寒眼里,本是纤尘不染的人逐渐在腹中燃起了焚噬万物的狂灼。
……
日暮,璃山。
夕阳千里,如沐残血,沉沉叠染峰峦。官道上,旗帜迎风张扬,烈光铺就在人马身上,于苍山峻岭间盘蜒出一种壮丽的雄伟。
百里思青抬头,目之所及的道路渐渐淹没在血红的色泽深处。韩元在右边勒令道:“所有人加快速度!天黑前务必越过此山,在十里坡扎营。”
在山间行夜路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入夜后不仅野兽横行,且若有不轨之人有心埋伏,必然损伤惨重,因而大军需要在天黑之前扎营休息。
十里坡位于京外之北,邻接璃山,与百里思青曾住过的莱山方向相反,是通往荆、冀二州必行之路,亦是前往边关少有的捷径。建康二年,靖安帝将其拓修后与官道攘接,泱*马便都从此处借道以节省时日。
百里思青虽从未走过此路,但靖安帝嘱咐过她凡事多听取韩元的意见,因而不疑有他,即刻吩咐众人加快脚程。
千人快速行进,恰好在天黑时便到了十里坡。一落脚,韩元便让人整顿扎营,准备食宿。
十里坡地势甚高,半圆的月亮像似挂在头顶。从坡下望去,隐约可见远处零星的灯火。
下马后,百里思青摘下了头盔,一个人坐在主营前看着众人烧火。
出于军纪,她并未带任何人伺候,但跟随她的人几乎都是靖安帝的亲兵,因而无人敢怠慢于她。见她坐下,不少人赶忙递水送粮,态度十分殷勤。
百里思青喝了口他们递来的茶,吃着韩元从随行的包裹中给她拿的紫芋糕,不期然就为以往的狭隘无知而羞愧。
这是她第一次随军出行,以前幻想的威风凛凛都不若此时的真切体验,路途的劳累困乏,行进的枯燥无味,都是她需要忍耐的。她只受了半天就觉得异常辛苦难捱,可想而知边境将士们的艰辛程度。
轻轻咬了口紫芋糕,香甜在唇齿间融化,平时用来消遣的点心忽然变得尤外美味。
“把它都拿出来吧!分给大家一起吃。”百里思青平静道。
韩元怔了怔,但并未多言就依了她的吩咐。等糕点都发了下去后,众人诧异之余接连谢恩。
“才只离京了半日,就懂得为将之道当先治心,不错不错!”张扬的笑穿透夜风细细密密地刮入了百里思青的耳畔。
百里思青一惊,连忙向四周望去。借着火光,她巡视到不远处的平地上,俨然立了一道颀长的人影。
百里思青欣喜,心头的疲倦被冲淡,脚步不由朝人掠去。
韩元警觉跟上,见到来人的面容后便又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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