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习习,满园枯荷,可泛黄的茎叶下却是节节莲藕不断。跪在亭中,任由风吹过,使得沈亦欢头脑清明许多,她嘴边漾开一丝笑:“绝不敢忘。”目光如炬,坚定的起身往回处行。
正午前,她终回到沈家,女学的榜单早先一步到达,沈家门外撒了些许银钱讨个喜头。入了国子监便是由皇家亲自教习的女子,品行端正,才华横溢,最是深得世家大族喜欢的媳妇人选。伯侯王爵家的女子,皆以此为荣。
这一年,沈府后街的院子终于有了主人。原本废弃的柳园被承玄帝赐予疾风将军孟诃居住,蜀地剿匪仍需其领兵驻扎,因着孟沁然留在国子监中求学,孟母便请工匠修葺房屋,留在了京城之中。
秋日木樨飘香,沈邑文金榜题名,中了探花,原要留在京中翰林院任职,沈二爷却主动求了外放的职位——临安桐庐县丞。旁人都觉得沈尚书过分清正了些,京官到底也是要比地方官品阶更高一些,沈二爷夫妇却不以为然,只当是去历练一番。
沈亦善与裴轩诚的婚期定在了越明二十一年的冬日,沈太夫人不愿她出阁太早。令人意外的是,在长安的这些时日他只跑了几处绸缎庄与香料馆,没有并购,只是出资资助了一些店面较小口碑却极好的店面,裴家有意将产业挪到京城,故而购置了几间三进三出的大院子,一来一往的,沈家整日也热闹极了。
沈亦欢按部就班的往女学去了,琴棋书画,茶艺香道,诗词歌赋,这些充斥在她的生活中,因着苏潋与萧阮的缘故,即便与楚娴玉同处一堂,也没人敢欺辱孟沈二人。
越明十九年时,萧阮舍下女学课业,随着回京述职的疾风将军孟诃去了蜀中历练,四人只余三人行,没了萧阮终究是少了许多乐趣。
天地玄黄,阴阳交替,四季更迭,静池中的荷花开了三载,梅园中的冬雪融化剔透,迎春花随着爆竹阵阵响过,越明二十一年的春日就这样来临了,萧阮也难得空闲回了京城。
三年转瞬即逝,现下国子监中只剩下孟沈二人策论还停留在天阶未曾结业,沈亦欢还有一年便是及笄的大姑娘了,苏潋与萧阮待开了春都将近二十,二人却迟迟没有将婚期定下,一时间京中有不少流言蜚语充斥而来。
这日得了空闲,沈亦欢递了帖子至公主府中,约着孟沁然一同前往。
如今,萧阮身形越发高挑,待见到她时,萧阮正在后院紫竹林中练剑。初春还有些刺骨的寒泠,她仅着了一件薄衫,乌发以银冠固定,束一大红摸额于面,眉宇间尽是英气,苏潋则坐在竹林旁的石凳上作画。
“公主,苏姑娘”因着还有仆婢在侧,二人皆躬身行礼。
见她们来了,萧阮将手中纯钧剑递给小厮,取了一旁的斗篷裹在身上,抬手道:“起,坐吧”言毕,待上了茶水,才示意旁人退下,还个清静。
沈亦欢问道:“过了这么久,皇后娘娘还是不肯为潋姐姐赐婚吗?”
苏潋手中的笔一顿,始终敛着眉目,低低道:“不曾。”
朝堂局势愈发动荡,苏家,楚家,顾家,三个世家大族盘踞于上,却各执己见,势力割据,一时之间朝堂风气以结党营私为上,乌烟瘴气。
承玄帝意图拿苏家为阀,结亲楚家,将势力收回手中,而苏潋就变成了联姻的最佳人选。萧阮始终知道萧珏爱着苏潋,三年来奔波在各地,努力作出些功绩打压楚家,但承玄帝却一直不愿意松口。
“潋姐姐,你放心吧,此番回京,我定了你心愿。”天府之国养人,即便在阵前剿匪,萧阮灵动更胜从前。
苏潋搁下笔,眸色木然扯了一抹笑:“楚家又不是虎穴狼巢,楚陵霄也是一表人才,陛下心中自有他的打算,咱们自幼被他们看大,家族给了我尊名与荣华,自然是要以我命来回报,待太子哥哥还朝之日,便会由他宣旨为我们赐婚。”
这一番话说的平淡极了,仿佛是在说旁人的事情,全然不关乎自己。
孟沁然在京中久了也没了蜀地口音,她急急道:“潋姐姐,楚二少爷最是顽固不过,空有一个好皮囊;皇后娘娘是姐姐的亲姑母,都过了三四年陛下的旨意还没有下,岂不是尚在犹豫,娘娘还在与陛下周旋,姐姐可不能轻易放弃。”
沈亦欢低着头执着汤匙搅弄着面前的牛乳茶,一手托腮思索着:前世楚家二少与沈景润在烟花巷子因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楚家二少终得了美人却惹了一身花柳病,未等到她出嫁就已经死了,还是睿王为沈亦善摆平这件事情,饶了景润的一条性命。
萧阮见沈亦欢又出神不语,便知道这丫头在想些个意外的招数,她推了沈亦欢一把问道:“半响也不见你说话,可有了法子?你这丫头向来不吭不响的,一出手连那些个老学究都不是你的对手。”
这便是初学策论时,王女官为人严苛,不习策论反着重于练字,她尤恶卫夫人书法“先须大书,不得从小”的初学原则,固执的让她们先从簪花小楷练习,偏沈亦欢一手隶书婉媚清穆。若是这些便也罢了,王氏出身大儒之家,对圣上推行道法儒学并行一事常常表示不满,沈邑武时常寄来白鹿书院中许多杂书,沈亦欢粗略习得,十分喜欢法学,各种观念有部分与儒学相悖,才被王女官时时刁难。
那时正值皇上在前朝推崇诸子百家学说,要求的便是百花齐放;皇后于后宫,舍弃刻板的三从四德,转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