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府门前的灯彻夜燃着,这条深巷中,是唯一的光亮。
萧珒睡时并不喜灭灯,今夜合衣睡在书房,整个子衿院中都亮堂着,寝院中才熄灭原有的火光。他今夜睡的并不安稳,睡梦中隐有笑声传来。
“宣王爷,多谢了。”依旧是熟悉的女声。
萧珒想要走上前抓住一缕幽魂,却始终在他难以触及的地方,手脚似乎都被镣铐困住,挣扎不得,威名赫赫的宣王鲜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你,究竟是谁,为何谢我?为何出现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口齿尚可发声,眼见面前的女人愈发飘忽不定,他更是迫切的问询。
这女子一袭桃花长袍,面上却很是苍白,樱唇轻启,袭来他身侧,轻拥环抱:“我一直在你身边,多谢你昔年救我于枯井,如今释我于深渊,我就要走了,可我还在。”
凑近了才发觉这女子身上是他熟悉的薄荷香味,指尖轻触到脖颈是一阵冰凉传来,萧珒此刻分不清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他抬眸望去,是难得的平和与宁静。自六年前她入梦以来,还是头一回见到不脆弱彷徨的模样。
“本王的手沾满了鲜血,从不记得救人于危难中,这些年你每每出现都是哭泣幽怨,虽不相识,本王…盼你早日离去,不要再停留了。”
女子应当是解开了所有的心结,恢复了曾经的持重内敛,眉眼间与沈亦欢极其相似,却没有她那抹飞扬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林管家似乎听见萧珒的呼唤,忙入内查看,见他眉头紧簇,轻将他推醒:“王爷,可是梦魇了?”
萧珒头昏昏沉沉,脑中熟悉的记忆仿佛瞬间消除,他只记得今日那人来过,却又忘了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林叔,无事,今日过后,我就回寝院居住,时辰不早了,更衣洗漱吧。”
他甩甩头,也就不再多想了,何必庸人自扰。
三月二十五日,便是启程去的日子。沈府中一大早车马辘辘,载着二房一行人的东西往临近城东的宅子去了,门外候着的还有宣旨的小太监与皇上派来的侍者,去那处交接,总要有信得过的人。
而那处靠近侯府的院落已交由沈邑武着手发卖了,地界虽好,若是与顾家为邻恐不得安宁。
“欢儿,若不是夫子送来信件,我还不知你自作主张把女学的课业匆匆了结,我原想着你由祖母照料不必前去杭州,京城故友众多,你去了那里恐怕难以适应,不如…”姜氏一手搂着昏昏欲睡的亦欢,还是忍不住发问。
沈亦欢听见最后一句,忙打断道:“娘亲不要,长姐是个什么性子您现在已经摸的门儿清,若我留在这里,只怕会被啃噬到渣骨不剩。”
姜氏在她臂膀上拍了两下:“哪有这么说你姐姐的,罢了,既然东西都休整完毕,一切照旧吧,希望远离京城的这些日子咱们能过的欢愉,别再出什么乱子才好。”
沈亦欢半眯着眼似是沉沉睡去,她想抓住这短暂的安稳人生,萧珒走后她细细思量话中含义,惊觉萧珒应当有事瞒她,否则也不会将她一家送去最安全的地方。
算算日子,距离黄河泄洪不当造成泛滥灾祸不足两月,期间再加之太子与苏潋的婚事,会否有更大的风浪传来,她不敢再深究下去,结果早已告知萧珒,但愿他能听得进去,不要一意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