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一时无语,只感啼笑皆非。而黄萤在旁边看看虎子此刻的模样——行动迟缓,身体长大,衣服灰扑扑的,粗糙不堪,还打着些乱针缝纫,线头茬子呲出老长的补丁。
听貂儿这么一说,再联想一下那呆头呆脑的大灰熊,只觉得还当真有那么一点像呢,因此她不由也甚感忍俊不禁,“噗嗤”地笑出了声来。
“额,好吧,大呆熊就大呆熊吧,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见两个师妹对此已经达成共识,立场统一,牢不可破,虎子主动放弃了无谓的对抗,摇头苦笑道,
“倘若再在身上沾些尘灰,伤口上撒些盐巴,那可就是一头纯腌卤灰熊了。却也好歹胜过我此时此刻,似这等灰头土脸地,里外不是人了。”
貂儿黄萤两个听他自嘲,一笑嫣然。三人又说着些闲话,慢慢来到了那重布置牢狱的院落中。
只见好几处陷坑之中,都栽倒着叶家庄客们的尸首。苍鹰、血龙、翁刚正在追杀那些四散逃逸的庄丁。
其实这时候,原本的激斗早已进入尾声,接近清扫阶段,叶宅的庄丁们也都已经逃跑得差不多了,根本就没剩下几个。
方才沸反盈天打成一片的火热战况已一去不返。所以高阳常胜就坐在阶檐下,敞开着怀,又开始抱着酒葫芦畅饮狂喝,宛然痛快淋漓。
虎子乍见到高阳常胜,格外激动,以致暂时忘记了要去向白鹭赔小心,让她回心转意,原宥自己的要紧大事,却径自扯开嗓门喊道,
“高阳大叔,竟然有劳您出手相救,虎子不胜感激,诚惶诚恐。
然而胸中书墨有限,一时却也无法找到合适的言语,来表达此刻这份喜悦心情!
汗颜惭愧之际,但心中又着实是深有荣焉。能得大叔仗义援助,此恩此德德,义高云表,小子当真三生有幸,没齿不忘。”
高阳常胜信手一抹嘴角的酒渍,嘿嘿笑道,
“俺虽救人,却也只是救人,却最不爱听那些诸如感激戴德啊什么之类的屁话。
所以兄弟,你还是适可而止,少来这套。即便说出来的,也麻烦你请悉数收回吧!”
“哎,我说你这蓬毛大叔,好高格调的样子哦。可你性格怎么就这么扭曲奇怪呢?”
貂儿见师兄的谢词遇冷,被挂墙上,上下不得,进退两难,只得僵在那里,脸上依旧勉强挤出讪讪的微笑,那遭遇,实在太也尴尬难堪。
于是她便立马不依起来,当即踊跃上前代替虎子出头,发声质问道,
“你救了我貂儿两个师兄是事实,确凿无比,我师兄因此向你表达他的感激之情,也是人之常情。
然而你还不乐意了?好别扭好有性格啊哈!
可不乐意倒还罢了,你居然还讽刺连带挖苦,揶揄夹杂嘲弄。出口伤人,骂我虎师兄说的是屁话,还叫他悉数收回。
你自己听听,或者找听到的大家来评评理,你这都是些什么话,又究竟是几个意思呢?
我貂儿虽然适才其实也挺感激你的,但这时候你为逞口头之快辱骂了我们一片赤诚,真心谢恩的虎师兄,倚老卖老,招人嫌烦。
所以,身为侠女貂儿的我,此刻就非但不再感激你,反而要很讨厌你啦!而这一切何以竟会至此,追本溯源,则都是因为你自己。
都怪你,非要作死,被恩将仇报狠狠怒怼,那也是咎由自取自找的没趣自讨的针对。哼!”
“哈哈,小姑娘倒好惊喜尖锐的一通精心计较。长篇大论,蔚为可观。并且初初听之,难得貌似有理有据,却也仿佛令人信服。不错啊。
但在我看来,救人便只是救人罢了,难道非得要讨人家一句感激你方才高兴施救,并且还不许因此去骂那个被救对象?”
高阳常胜笑饮酒浆道,
“此时就我而言,全不必如此。我高兴救人,那我就去救了。你感谢也好讨厌也罢,却都和我要救人的本质全没相干。
难道我本来就不想救你,却竟会因为你事后或者会献上的一句感激不尽就违心施救了?
而倘若我本来想救你,又岂会因为你讨厌我而改变既定主意,在旁边只顾看热闹乃至于见死不救?”
貂儿冠冕堂皇地大方承认道,
“哼,这有什么奇怪么?在我貂儿看来,那简直就是必须的。至于你这怪人是不是这样,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真是个有趣的黄毛丫头。”
高阳常胜呵呵大笑,仰脖子又灌了一口烈酒,大声说道,
“弄得我都有些想请你喝一杯了。”
“呸,你好想的美啊。”
貂儿不屑地撇撇嘴,嗤之以鼻地批判申告道,
“那些气味直熏鼻孔的汽水儿,我连闻都不想闻一下的,你却休想叫我喝它们!”
高阳常胜笑道,
“嘿嘿,如此美味佳酿,诚可谓是白堕春醪。即便玉液琼露、仙浆醽醁亦是无过于此。
哪成想却居然被你这丫头视作熏鼻的寡淡汽水,还严词加之,拒绝饮用,实在是堪称今古一大悬案,人间未解之谜,何其咄咄之怪事啊。
看来,古人之所云‘甲之蜜饯,乙之砒霜’,足当铭言,信其有之,诚不我欺也!
也罢,既然你不喝,其实却倒反而遂了我私心下的意愿,何等让人窃喜。因为毕竟嘛,多少又可省下些却把来与我自己喝!哈哈!”
貂儿听他摇头晃脑了大半天,所说的话自己又听不大懂,是以不知如何应对。
想了想,并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