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着的人都上来吧。”是义父的声音,他好像也一宿没睡,声音中带了些许困倦。
延月扶着我站了起来,问道:“哥,赫娜姐姐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你把她背过去,让其他司仪照顾。”我想了想说。
“这么多人看着,不太好吧?”延月有些不好思意。
我白了他一眼,“行了,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就等不及了吧?快背你的媳妇去。”,说着我丢下延月朝着祭坛左边的阶梯走了过去。
包括我和延月在内,今年一共有九十二个人撑到了破晓。依照惯例,义父一一询问了祭坛上每个少年的名字。在那之后,义父身边的司仪给我们每人分发了一壶鹿奶和一块烤肉,据说这烤肉就是用昨晚那只角鹿的肉做的。在东阖,角鹿是最神圣的生物,即使是死了也应该由附近的祭司主持安葬。但用于祭典的角鹿却不一样,这些在祭典中贡献血肉的角鹿被认为是蘼派来给东阖人赐福的使者,就像当年蘼化身成黄金角鹿将自己的血赐给夜山一样伟大。
被紫秋霜折腾了一整晚,我早已是饥肠辘辘。羊奶和烤肉尽数入了腹中,我才发现原来角鹿肉这么好吃,肉质细嫩,甘甜鲜美。我记得吃下那块肉的时候,我脑中第一反应就是把延月的呼克宰了做成烤全鹿。
“都吃饱了吗?我的勇士们?”义父用着高亢的声音说道。
“吃饱了!”回答的声音此起彼伏。
“好。”义父接着说道,“接下来,你们要进入明钧圣山狩猎,谁能猎杀到最凶猛的野兽谁就是今年大典的头名,我将亲手为这个勇士戴上狮鬃头巾。另外,圣山内十分凶险,你们有谁害怕了可以现在就走。我数两声,数完之前你们可以选择离开。”
“一、二。”义父不紧不慢地说,“很好,只有三个懦夫。”他看着那三个走下祭坛的少年,深邃的眼中看不出喜怒。
“那么,剩下的勇士们,现在就出发吧。”义父伸出右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沿着青铜古道,你们就能走到我们朴族人的祖居,那里相对安全。你们可以住上一晚,休整休整。”
就这样,我们踩着青铜古道,进了明钧山。
明钧山内,气候温热,一年四季都像是在夏天。正因此,山内的草木甚为茂盛,青草横生,碧树遮天。行至深山里,已完全辨不清是在时日了,只有透过层层树叶的点点阳光能证明还是白天。
再往前走,苜蓿越来越高;桔梗越来越密。前路已闭塞地无法同行,排头的小伙子抽出长刀,劈砍着野草缓缓前行了。其余的人也很是自觉,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替换上去开路。倒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么高尚,而是因为东阖人的骨子里有一种傲气,他们从不愿意欠对手的人情。这样一来,八十九个人轮番开路,走起来颇为轻松。
约莫走了半天的光景,我们听见了淙淙的水声,那应该就是朴人的母亲河依夙了。少年们都有些兴奋,到了依夙河畔就不用再走闭塞青铜古道了,只要沿着碎石河岸走下去就能到达祖居。
“等一等。”突然,队伍末端的一个少年站了出来,“你们有没听见什么声音?”话还没说完,一道棕色的影子自草丛中蹿出叼走了那个少年。其后,伴着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鲜血在草丛深处迸射而出,落在草叶上化作斑驳的暗红色。
于是乎,勇士们都慌张地抽出大刀和长矛。草丛深处,那可怜的人好像已经断了气,只能听见野兽撕咬血肉筋骨的声音。我身边的瘦削少年似乎很害怕,双手不停地哆嗦着。我想,此人之前见过的野兽最多就是草原上的野狼了吧,毕竟整个东阖就就明钧一座大山,没有几个人知道这座圣山里有怎样凶猛的野兽。
就在我们注视着队伍后方的时候,排头开路的几个人突然就被拖进了草丛,我惊慌地回头看去,终于看清了野兽的样子。皮毛是浅棕色的,其上有些黑色的条文和斑点;全身足有一丈来长,因为是趴着所以看不清肩高;头似野狼,却又长一些,一口獠牙甚是狰狞。
“是嚣犬,这附近应该有不下十几只。都别乱动,快聚拢起来,千万别走散了。”队伍中终于有人认出了那野兽,是个高大的汉子,眉眼俊朗,鼻高嘴阔,明明是个带灰狼头巾的尹特,说话却含着一股命令的味道。(注一)
很快,我们就围成了一大圆,我拉着延月进了大圆的内圈,而刚才的那个汉子则站在人群的最外面。他双手握着一杆长矛,双腿弯曲,弓起身子,有些紧张地盯着草丛,显然他也是怕的,只是硬着头皮顶了上去。
“呜”是一声似狼似熊的号叫,应该是这群嚣犬的头领在发号施令,匍匐在草丛深处的犬群都立了起来,昂起的头颅竟有一人高,粗略一算有二十多只,朝着我们扑将过来。刚才那汉子不退反进,迎上前去,将手臂奋力一挥投出了手中的长矛。长矛落下,刺穿了最前边的一只嚣犬,随着倒下躯体没入茂盛的苜蓿草中。其余带矛的人也学着那汉子掷出了自己的长矛,二十余杆却只投中七只嚣犬。转瞬间,这些大狗已经扑进了人群,少年们只得抡起大刀和它们搏杀。延月也抽出了自己的铁剑,想要冲到外面砍杀嚣犬,却被我一把拉住。他看着我,眼里充满了疑惑,“哥,为什么不让我上去帮他们?”
“别逞匹夫之勇,保护好你自己就行了。”我瞪了他一眼,“快把羊油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