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无分文的温秉就这样被一脚踢开,他失落成泥,问:“那我呢?”
啊?程凉岸一时嘴快:“谁管你。”又觉拿人手短,“继续住在喜家呗,他们不少你那口饭。”
“说到吃饭,你中午好好吃饭没有?”
“吃了。”
“晚饭吃了吗?”
“正在吃,你当我几岁呀?管太宽了吧。”
温秉侧耳聆听听筒那边的声响,熙熙攘攘,人语不绝于耳。“你一个人吗?”
程凉岸颇不耐烦:“挂了。”
“等等!”温秉急忙叫住她。
“又咋啦?”
“......你的号码我能存下吗?”
程凉岸掏了掏耳朵,她十分怀疑自己听错了——这是哪来的纯情少年?“......”
白凿默默无声,含笑盯着她,那意思明了清晰:你也有被噎得无语的一天?
温秉等不及程凉岸的回答,支吾一声:“我当你同意了,挂了。明天再给你打电话,晚安。”
程凉岸盯着挂断的手机,愣头愣脑:“心情复杂。”
白凿比出一个口型:挂了?
程凉岸将手机摔在桌上,“有何高见?”
“哈哈——哈哈......”白凿狂笑不止,大有走火入魔的意思,“程凉岸,你本事大得很呀,温秉那么目下无尘的人也有如此恶心的今天,瞧他那忸怩作态的小媳妇样!哈哈——笑死我了。程凉岸,你好手段!佩服、佩服!”
“这可赖不到我哟,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也没那本事。”
白凿笑得前仰后翻,程凉岸踢了他两脚:“去把账结了。”
温秉将号码存好,转身从黑暗里走出来,路过院坝走进掌灯的堂屋。付辩守在门口等着,他一身黑色紧身薄衫,“先生。吕颗颗的尸体已安放在天公局。”
“知道了。”
喜眉正在木椅上睡着。
温秉在喜眉身边坐下,骨节分明的手指探向她的喉咙。他指尖白光蕴藏,从喜眉的脖颈扫过,所过之处闪过鲛灵密码纹的莹莹蓝光。
付辩从镇上来汇报时,温秉正在打电话,而喜眉眉心一点白色,两眼无神地往屋里走。
他只觉得摸不着头脑,跟在被操纵的喜眉身后。喜眉一路无声,走到木椅上,摆了个端方的姿势,瞌眼睡下,立时鼾声促促。他知道这手段,是温秉锁了她的神智。
“这个小姑娘怎么了?先生。”
温秉探到那铭文中心,正在喜眉的喉骨之上。五指弯曲,做出一个掐握的手势。付辩见他才将安和的神情突然阴郁,怒气累积隐而将发。“先生,喜眉她只是一个普通人类,您......”
温秉收了手:“这小姑娘也受用了鲛灵喉咙。”
“喜师傅不是从程老板那里买了两个吗?一个给老婆一个给女儿,很合情理......”然后他想起来,大惊:“您先前竟然没有察觉到?”
“而且我刚才锁不住她的声音。”“姐夫”之言因此源源不断地传到程凉岸处。
付辩像是见了鬼,盯着喜眉喉咙上即将销匿的纹路细细看着:“您都锁不住?也看不见纹路?祖鲛灵的喉咙?!莫不是被抢走的那一颗?怎么会在这个小姑娘身上?!”
温秉在海中休养才将出来,祖鲛忒会掐表,正好穿过海域到渡陵海边来告状,他的新喉咙还没长出来,鱼尾和双手一同比划,大意说是喉咙被一股神秘力量夺了,朝着拳权山的方向去了。
他那时灵台不清、混沌初醒,又急须整顿尾大不掉的天公局,由此耽搁了小半年的时光,才往拳权山里的蚍蜉镇去。
说来也够巧,他到拳权山上与驻在蚍蜉镇的付辩会面后,本想先沿着蚍蜉镇南边往山顶孤峰里去看禁足在那里的白凿。却遇到喜眉抱着《异兽录》来备案。
她,看着付辩一脸平静:“你好,我妈妈死了,她生前受用了异兽灵官,我来备个案。”
付辩拿出登记册,问:“什么品种?姓名?年龄?怎么死的?”
喜眉在案台上摊开泛黄的《异兽录》,砖头一样厚,翻开是手写体的复印版,首页右下角写:献给最坚强的眉眉,和一个落款。
她翻到鲛灵那一页,指给付辩看:“不知道呀,看密码纹,应该是这一款。”她的口气像是在评价新上架的华衣珠宝。
“鲛灵?”付辩惊了一下,“你的书是哪儿来的?天公局严格规定不能发行此类书籍,你这书得扣下来。”
温秉从渡陵而来,穿越苦海和整个量城,一天不曾停歇。他自出海以来,体质尚未好全,当时见过付辩不久,正在隔壁小憩养神。
他被喜眉的尖叫声引过来——简洁明亮的局长办公室里,付辩正和一个小女孩争一本笨重的旧书。两人隔着一方梨木案台较劲。
那姑娘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她抱着书,整个人像条癞皮狗往后仰着,龇牙咧嘴地尖叫:“放手!”
堂堂驻地主事人,太丢天公局的脸了!温秉训斥付辩:“放手。”
付辩放了手,小女孩一个不防,整个身子往后冲了五六步,然后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地上。
大部头书滑到温秉的脚边,硬皮封面翻开,首页落款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程凉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