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死亡,花会凋零,雪花也是花。
雪花已渐渐凋零。
雪花凋零,云生雾罩,陵墓地带的天空很模糊,就像蒙上了一块白色的面纱。
像梦一样虚幻,像梦一样荒凉。
这不是梦,却比梦更离奇。
他还在走着,走了很远很远,间中好像停下过脚步,然后,耳边响起了像蚊子飞舞在耳朵的那种讨厌的声音。
然后,又开始走,前面的路似乎更崎岖更难走,不仅脚在动手也在动,而且还动得很快。
吹拂过下过雪的路上的风,似乎变了,吹在人身上,皮肤就像放在急速冰冻的冰库里的玻璃一样,碎裂成一块块怵目惊心的
伤痕。
他却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
他还在走,手脚都摆动得很快。
然后,他又看到了一幕雪花纷飞的画面。
雪花很美丽却也很恶心,就像昙花一现一样。
然后迷茫中他看到了面前有一个很大的黑影。
高大的黑影刚好笼罩着他的眼睛。
他努力的睁大双眼,想看得更清楚。
然后他便看到了那个高大的黑影是一个人,人的胸膛有一个东西凸出来。
然后他看得很清楚凸出来的是一把很锋利的剑尖。
剑尖滴着血。
雪花不是雪花,血花纷飞。
剑尖变成绳子,狠狠的把他从像梦一样不真实的梦中拉出来。
然后,他很清楚的看到了地上躺卧着一具一具一动不动还有余温的尸体和四周一双双比刀锋还锋利的眼睛。
他走的并不是路,他走的是战场。
血花飘零,染红陵墓地带整片天空的战场。
这场比刀剑更尖锐的战场截断了许多人的命运,也筑起了一道牢固的心墙,一道用惭愧内疚后悔痛心筑起的心墙……
他已转过了身,又仰着头,遥望窗外。
今夜的月光似乎很美,圆月变弯月,弯弯的,就像**微笑的眼睛。
更像一把弯刀,一下子勾住了他的灵魂,在现实与过去之间游荡。
很久之后他才问卓别离。
“这个神秘人也是十年前试图探究灭道阵法的那个人?”
“是。”卓别离说。“他现在就隐藏在韩阁学院里任教。”
他说。“梅子坞表面上是一个非常出色的药师,其实他也是个阵法上高手中的高手。”
他又说。“白天的时候,刀锋追查到在韩阁学院第七号训练场里曾经结过一个阵法,这个结阵法的人就是梅子坞。”
“如果不是这个阵法泄露了他的踪迹,是不是就算刀锋再花费几十年也未必追查得到梅子坞到底躲藏在哪里?”韩昱说。
“是的。”卓别离说。
“他难道一直都不知道我在找他的下落?”韩昱说。
“他知道,他一直都躲藏得很好。”卓别离说。
“现在他却冒险暴露了自己的踪迹?”韩昱说。
卓别离说。“他如此的玩命,也许是因为他觉得是到了还债的时候。”
韩昱说。“什么样的债?”
卓别离说。“需要用性命去还的债。”
韩昱说。“你觉得他欠了谁的债?”
卓别离说。“也许是他的朋友,也许是他的敌人。”
韩昱说。“我们既不是他的朋友,也不是他的敌人,他当然不需要向我们还债。”
卓别离说。“他也不想欠我们的债。”
韩昱说。“他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导在灭道阵法上。”
卓别离目光在游离。“所以,他才会先在三百年前救了我们。”
这句话表面上无疑是一种毛病,矛盾又可笑,其实却是一种充满智慧的话。
卓别离本就是个聪明又低调的人,而且从不喜欢太直接,但无论谁都该听得出他这番话的言外之意:梅子坞从三百多年前就
已注意到他们,他也许很清楚灭道阵法真正的奥妙。也许还有第二个梅子坞。
韩昱却似一点都听不出来,他只是说。“所以,我们不欠他的债,他也已不欠我们的债?”
卓别离说。“是的。”
韩昱忽然感概的说。“人生竟是如此的矛盾和奇妙,今朝的善因抵消他朝的恶果,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他问卓别离。“你觉得今日我们种下的是善因还是恶果?”
这个问题大概没有人能够给出答案。卓别离也不能,他只是躲开韩昱的目光,又看了看窗外渐渐接近黎明的夜空,说。“我只
知道无论是善因还是恶果,施与还是授受,为了小颖,我们都已经义无反顾的去做了。”
韩昱内心的内疚感和感激感仿佛又加深,他的眼睛里却像带着种看破生死的恨。“所以,在这层面上,我们已不必再探究恩与
仇。”
没有恩情,没有仇恨。谁挡路,谁是障碍,谁就死。
梅子坞对他们有恩,他却已有可能阻挡他们的去路。
“所以,现在梅子坞就得死?”卓别离忧郁的眼神也加深了,还带着种化也化不开的感伤。
他一向都觉得人是绝对没有权利去夺取另一个人的性命,更不应该误以为死是可以解决问题。
他有时更会走入希望与绝望这种极端的困境,感慨人生还是美好的,感慨自己为什么没有神的能力,剔除人性的恶习……
黎明前的黑夜,往往是最黑暗的。房子内的灯却未燃尽,韩昱当然没有看到卓别离的变化,他却感觉到卓别离这种独特的伤
感气息。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