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五八六年二月,隋文帝大赦天下,关在监狱里的犯人有一部分被放出来,可以与家人团聚,总管府监狱里也有一些人被提了出来。
杨勇好心劝导那些犯人一番,让他们好好做人不再为非作歹,并让管家给了他们一些生活所需后才让他离开。
对犯人来说,这是特外的恩准,因为这样的机会并不是每个犯罪的人都能临到,而是皇怠择谁就是谁,没有被选上的就没有说不好的权利。
二月,天还很冷的时候,杨勇穿深蓝色棉服坐在桌子后,望着空荡荡的大堂,心生悲凉。前一刻门口还聚集着犯人的家属,为要来接被释放的家人回家,有些没有看到自己亲属的则失望回去,有些则喜极而泣并向他连连道谢。
但是……谢什么呢?释放他们的又不是他,而是另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啊。
别人都回家与亲人相聚,而他还是在这里,对着空旷的大堂兀自发愣。
云昭训端着托盘撩开珠帘去到大堂,见到的正是杨勇怅然若失的表情。心蓦地一刺,她端起笑脸迎了上去,“殿下,喝碗茶吧,说了那么多话也渴了。”
见到面前逐渐丰腴起来的女子,杨勇立刻换上灿烂的笑容接过她手里的茶杯,“你怎么过来了?也不多休息,摔着了可怎么办?……哎?你把豆子泡茶了?”瞅见杯子里的绿色豆子,杨勇惊讶地看着她。
云昭训笑笑,说:“是啊,昨天姐姐给妾身泡了杯说味道很好,妾身就尝试了下,味道还真不错的,想着你日夜操劳,妾身又帮不上什么忙,就心血来潮泡了一碗,让你也尝尝。”
杨勇低头闻着茶的香味,一口入喉,是说不出来的清香。杨勇的眼瞬间亮了,连连说着这个好喝,回去给母后也尝尝。说着说着,眼底的光彩就黯淡了下去。
到底还是掩饰不住心底的那份怅然啊。
“姐姐让妾身转达殿下,说母后来信了,说是父皇决定过段时间让你回去,可姐姐回信说至少也要等到妾身的胎稳定一点才可以,所以……”云昭训看着那对逐渐明亮起来的眼,缓缓道,“我们会回去的,而且很快。”
望着她那不施粉黛却妍丽至极的容颜,杨勇的心在经历千回百转的喜悦后,深深发出一声叹息。
他有五个妻妾,去了一个留下了四个。
高良娣留下一双儿女离开人世,就在几天前前,云昭训被查出怀孕一个月左右,紧跟着又没过多久,成姬也被诊断出有怀孕迹象,因为体弱需要调理身体,所以整个总管府他的太子妃成了最忙的那个人,不仅要照顾两个女人的身子,时刻注意她们的反应,还要在闲暇时和他商量治理和州的对策。
日以继夜地做事,好几次和她同榻而眠她都在睡梦中惊醒,问她做了什么噩梦也不说,只是傻楞楞地瞪着床顶,要他拍着她的背哄她才能再次入睡。偏偏她还被诊断出很难怀孕,对女人来说,不能身孕是极大的羞耻,而他也多次听见府上的人如何议论她,说她是被咒诅过的。每次前去呵斥,得到的却是她无所谓的态度。
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今天堵了明天还会继续,想堵也是堵不住的。
想起那还在忙碌的身影,杨勇的心更加难受了,就跟被什么揪住一般。说来,很难身孕这件事,他都没怎么安慰过她,一来心思都在案件上,一得空就去云昭训和成姬那儿转悠,二来他有空时她在忙,她有空时他在忙,两人总凑不到独处的时间。
可是,很难怀孕如何?被咒诅过又如何?他对她的怜爱只会加多而不会减少,给她的东西也是双份的,这样的女子怎能不惹他怜惜?若他不认识她时,她是刺猬,是举着长矛对准他的不值得爱的女子,那么现在,她是他最得力的帮手,也是最懂他的人。
茶是云昭训端过来的没错,可真正的心意却是恪靖给的,她知道云昭训蕙质兰心,一点就通,所以泡了一杯给云昭训喝。云昭训觉得好,就拿来给他,事实上,若没有恪靖的举动,云昭训怎会这么做?
“太子妃现在在哪?”
云昭训抬起头,顿了好一会儿回道:“出去好一会儿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杨勇点点头,把水杯放在案上,看了她一眼,目光转向门庭外,说:“我有点事要出去趟,你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回来的时候我想看见你气色比现在好。”
和州西街的四合院,一群穿棉布衣的孩子或踢毽子,或摇头晃脑背诵三字经,或追皮球玩耍,好不热闹。屋檐下,几个妇女围坐在一起缝补衣裳,偶尔抬起头看几眼那些孩子,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欣慰。屋子里头还有两个年轻的女子坐在织布机前织布。靠西厢的屋子里,穿白衣的女子教三个不过十岁的孩子识别药草,孩子的表情都极其认真,听得仔细不敢出岔。
四合院门口,一辆马车停下,年轻俊美的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抬脚跨进四合院的门槛。
一个孩子见到他,直接跳过向他滚来的皮球,朝着那男子飞奔而去。接着其他的孩子也一窝蜂地跑向他,围在他身边。
这个叔叔每次过来都会带许许多多的东西,吃的玩的应有尽有,所以只要一见到他,孩子们就知道又有新奇的玩意儿来了。
见到各个都盯着他手里袋子的孩子们,杨勇故意把袋子往身后一藏,问:“先别抢先别抢,谁先告诉我元姐姐的下落,就先给谁。”
孩子们面面相觑,一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