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靖扒了几口青菜小米粥,抬起头,“母后,恕元儿冒昧一句,父皇最近很忙吗?”
“是啊,很忙,为了渭河的事操心着呢。”
渭河?“隋主以渭水多沙,深浅不常,漕者苦之。”她看过前朝的事,自然也就记得这件。
“那各大臣是怎么说的?”
“各大臣说了自己的见解,可都没有一个好的具体对策,所以皇上才苦着呢。”独孤伽罗顿了顿,揉了下额角,“关内是靠渭水来提供水源的,倘若治不了,不仅百姓苦不堪言,对关内来说也是个灾难啊。”
“看来不光是父皇,就连母后也极挂心这事呢,”恪靖站起身,走到独孤伽罗身后替她按穴,“小时候,我只要头一疼母亲就会这样给我按按,脑袋一会儿就轻松了。”
“母亲说,痛是因为血管堵了,需要疏通,把堆积的脏东西化开,血液自然畅通而引过来,那些细小的脏东西也就被冲走,所以也不会疼了。”
独孤伽罗享受着恪靖恰到好处的按压,缓缓应和道:“是啊,堵了就要畅通,有脏东西就要化开,血液一畅通冲走脏东西就没事了……”
“其实,勇儿之前也说过开渠引水,不过皇上还在斟酌中,迟迟不下决定,本宫觉着勇儿的策略也挺对的,若是……沙子能清除些就好了,不过要清除就需要抽干河水,那是不可能的,引渭水尚可冲散淤沙,也许,可行。”
恪靖的手指移到独孤伽罗头顶,在她看不见的背后若有所思。
一顿早餐,恪靖没料到会遇上杨广。
那时,她正在给独孤伽罗捶腿,杨广就就这么进来了。他着一身藏蓝色的官袍,宽大的衣袖随之拂动,翩翩若君子。
只道是,那翩翩之下装载的是一颗被深藏起来以人皮披之的狼子野心。
他看到她,眼里闪过短暂的惊讶后行起礼来。
从他和独孤伽罗的对话中放得知,杨坚对于渭水的治理已经决定采用杨勇的意见,也难怪会那么快退朝。
杨广不知道会碰上恪靖,他在每次下朝后都有到独孤伽罗那儿陪她谈家常的习惯,从来都是一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的。知道独孤伽罗喜欢元氏,对她的态度,他自然也就尊敬一些。
恪靖以拿捏到位的力道给独孤伽罗捶打着腿,听着他们母子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心里逐渐明白为何独孤伽罗偏爱这个二儿子。
杨广不愧是个能言善道的人,一句普普通通的话,在他口中都会转个弯,或者变得逗人开怀,或者变得谦虚有礼,特别是那惹人大笑的功夫,实在不是一般的。每次独孤伽罗在笑完后都要加上一句,再笑下去皱纹就变多了,然后杨广接上一句笑一笑十年少,母亲雍容华贵、风韵犹存吧啦吧啦一大堆拍马屁的话,拍得独孤伽罗心里美滋滋,脸上乐滋滋的。
若是杨勇也能把玩女人的时间花在哄独孤伽罗开心上,独孤伽罗也不会这般偏爱了。
只是,说笑归说笑,为何那两道目光会时不时地逗留在她身上?恪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努力去忽视杨广看过来的视线,却发现心底的不舒服感越来越强烈。
独孤伽罗察觉出她的异样,关切问了几句,便让她回去,却是让杨广送她到宫门外。恪靖纵然有千百个不乐意,也只能随了她去。
皇后娘娘的好心,她若是不领情,只会让她的印象分在独孤伽罗那里大打折扣。
于是,两人在出了殿门后,恪靖尽量保持着一丈远的距离走在杨广前面。
一丈的距离,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刚好也是她所认为的安全范围。
杨广不紧不慢地跟在恪靖身后,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却不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在走下台阶的时候,恪靖感到腿弯忽然一软,左脚咔地一下,然后身体往前扑去。
“嫂嫂!”
身后传来杨广急切的惊呼,紧跟着恪靖的腰肢被他的两条铁臂箍住,身子猛地被旋转,与他来了个面对面。惯性的作用更是让她和他的距离不过一指之隔,他鼻息间呼出的炙热气息喷在她脸上,拂动额前细碎的短发。
“爱……爱妃!”
恪靖扭头看向迎着日光奔过来的男子,惊讶于那人是她的夫君,不,是元氏的夫君,那个本该回到东宫的杨勇。
“怎么回事?”看到被杨广搂抱住的恪靖,他很顺手地接了过来,“扭到脚了?”
恪靖点点头,本来她想说并不是什么大事,可杨勇接下来那噼里啪啦的一大通,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不经意瞥见杨广面无表情的脸,她忽然往杨勇怀里钻,说:“殿下,多亏了晋王,臣妾才不至于跌倒。”
经恪靖这么一提醒,杨勇这才发现他忽视了一直在旁边的杨广,说来要不是弟弟出手快,怀里的人儿还真的会摔得很严重。他笑着拍了拍杨广结实的肩膀,道:“好弟弟,谢啦!”
杨广回以一礼,“不客气,皇兄好生照顾嫂嫂,脚扭了需要马上冷敷。”
“对、对对,咱们这就回去。”说着,他一把抱起恪靖钻进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