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时,黑娃欢快的撒着脚丫奔跑着,同时高声叫道:“娘,娘,我和二姐回来了。”
莫菲看着王家二房破败的土屋,歪歪扭扭高低不平的院墙,黑娃奔跑的小身板,心中是鼓涨涨的喜悦。这样简单的喜悦让她说不出的意外与感动。嘻笑着追上黑娃,两人并排跑向家门。
赵氏难得没去洗衣裳,正佝偻着身子坐在院子里,垂着头。
大哥永明、二哥永亮蹲在一边,也垂着头。
莫菲推开门就觉得气氛不对,扯住激动的黑娃,上前问道:“大哥二哥回来了,娘,可是有什么事?”
赵氏抬起头:“你们又去采艾草了?还不如捡些柴呢。”
黑娃手抓着莫菲的背篓底部,一脸兴奋又要张嘴,莫菲一个眼神丢过去,黑娃乖乖地住口了。
“可是大伯娘又闹事了?”
“今天去镇上接了衣裳,又去了永明永亮那,想了想,还是一起去买了一斤红糖给你爷奶做节礼,结果送去时,你奶奶她不收,说是……她福薄,可是受不起我们二房的节礼,没得折了福减了寿。这话……这话也……”赵氏说不下去了,脸色难看。
“娘,奶奶不收就不收,不收就留着你自己吃。”莫菲轻描淡写地弯了弯嘴角。心想奶奶这句话倒是大实话,受我家的节礼,没得真折了她的福了。
永亮马上接嘴:“就是,我也是这意思,当红糖不要钱买吗,那可是一斤红糖,几十个铜子呢,我一个月工钱呢。可娘就是心里不舒坦。”
永明愣愣地说:“那是奶奶,是爹的娘,奶奶这样说话,娘当然心里难过。”
“你们奶奶这是为昨天的事,向二房撒气呢。”赵氏低低地说,表情有些走神。
这么多年来,她不好说多孝顺,但真是没敢半点忤逆公婆,谨守着做媳妇的本分,分家分得那么不公平,家里的地连四分之一也没分到,还是最贫的几亩地,屋子是旧破老宅,都认了。心里再是委屈,也没敢说出来,男人去了,家里也没地,可每到农忙大房捏着个孝敬公婆的理由,她还得带着两个没成年的儿子下死力伺弄大房与公婆名下的地,一文钱没有,连吃食也只是照得见人影的黑面糊。娘儿仨累得腰都要断了,要不是最后一回永亮又累又饿晕了过去,燕子得知后去大房撕破脸大闹一通,闹到村正那,今年春种还跑不掉。结果是惹得大房成日的闲话不断,说二房不孝。
她实在不明白,二房就她一个成年劳力,她如果帮大房与公婆干活,就不能做活挣钱养孩子,二房多少张嘴饿得嗷嗷叫,公婆他们怎么就看不见呢?她拼着力,厚着脸皮要着爹娘与燕子的补贴,好容易把几个娃养得没病没灾的,逢年过节时,哪怕饿着肚子不吃,也多少都会送些节礼给公婆表个孝心。就这样,还回回被喷着酸话说礼贱。
“娘,我讨厌奶奶。”黑娃撅起了嘴。
“别胡说,可那是你奶奶。”赵氏吓一跳忙责怪着。
“娘,我还是那话,就留着你自己泡水喝。奶奶怕折福减寿不是,我们就得有孝心,可不能去折她的福减她的寿。”莫菲说着放下背篓。
黑娃又兴奋起来,手忙脚乱把艾草从背篓里抓出来:“娘,大哥二哥,快看!肉!”
“今天过节,我和黑娃上山找了一点肉食。”莫菲笑着补充。
“肉食!”赵氏与永明永亮忙围过来,眼睛泛起光。
“天哪,两只野鸡!”赵氏低声惊讶着。
黑娃又要兴奋地大声宣扬,被永亮一把捂住了嘴。
“怎么找的?”赵氏压着嗓门问道。
“用黑娃的弹弓打的。”
“那弹弓只是给黑娃玩的,竟能打到野鸡?”永明一脸诧异。
“嗯,我刨一些地龙捣碎,放在山里,再躲着草丛里,等鸡来吃时,再用这个打就能打到。”莫菲把那颗磨得如箭头一样的石头子拿出来,上面满是血迹。
永亮接过石头子,看了看,不由赞道:“喜鹊太聪明了,这石头子磨得像箭头,利得很。果然是能打下小野物的。”
“喜鹊从小就聪明,当初你们一起认字时,就她认的字最多,她可比你们小好多呢。”赵氏一扫满面阴霾,喜滋滋地说。
什么?喜鹊这丫头竟然是认字的?!还有,大哥二哥也是认字的?莫菲惊讶了。
“今天过节,永明永亮也回了,我就不去洗衣裳了,我们一家人做一顿好吃的。”赵氏喜气洋洋。
“娘,明天一早我去帮忙一起洗衣裳。”莫菲说道。
“好,永明永亮,你们来杀鸡,鸡毛记得要收好,回头挖个坑埋了。喜鹊你烧火,我来下厨,我好久没下厨了,”赵氏一脸飞扬的神彩,眼睛都明亮了,“只杀那只小的,大的……明天拿去镇上卖了吧,能卖十来二十个铜子呢。”
黑娃不依了:“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赵氏忙捂住黑娃的嘴:“小声些我的小祖宗,马上就吃,别再嚷嚷了。”
赵氏麻利的在灶边zuò_jī时,被莫菲有意地引着话题,陷入了旧时的回忆。
原来赵氏识得不少字,因为赵家祖上是刻墓碑的,这个家传的手艺本就一代代没落,到了太爷爷这辈,正逢战乱,都是一张破草席埋了都不错了,谁家有条件立个什么碑啊,根本无从作为。赵氏爷爷便完全没机会练成,字倒是会认,可写都写不太好,更不要说刻了,生生断了传承。不过能认字就很了不起,便用木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