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城的雪纷纷洋洒了几日。城北的叫花鸡收了摊,改支起个简陋的木蓬子,做些人。
一只纤细白玉似的手伸到石桌上,“给我一支罢。”
那店家应声抬头,却见一名女子着着墨绿色长纱,披了身貂衣,面容精致得比那最好的画馆儿里的还要美上几分。
烟眉秋目,芍药生姿。
店家着实愣怔着给了她一支最好看的糖人,却见她巧笑嫣然地搁下了几枚铜板,便拿着那串糖人离开了。
弗离本是要与祁娘她们一同进宫的,只是想着盼着的事很快便要到眼前了,心里总是有几分雀跃,不禁下了马车,拿了支糖人吃着。
纵然莯光等笑话她小孩子脾气,她仍似听不入耳一般,自顾自把那不算精美的糖人送进嘴里。
马车内,其余的舞姬惶恐又期待着接下来的大宴,能见到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的大人物们,怕是只有她如此惬意了罢。
檀水城很大。
马车一路轱辘辘地在雪地上,幸得平缓。
弗离吃完了她的糖人,正出神地看着檀水城之民风居所,广厦朱门之时,那马车便停了下来。
踏出马车,只见那绵延数里的皇宫宫墙矗立在她面前,她仰起头,方能勉强看清上方的牌匾。
凡间的宫墙与天宫的颇为不同,用的竟是朱砂一般的颜色。弗离按耐住想上前碰一碰的想法,乖巧地立在舞姬众人里,不做声色。
领路的司乐公公和颜悦色地转头,跟她们说清楚宫里的规矩后,转身带着她们从侧门绕进步入皇宫。
这祁娘也算是宫里乐坊有声望的老人了,虽长期不入宫闱,可耐不住与上边关系好。他这等不起眼的角色,还是别装腔作势地好。
弗离草草地听了,低着头,随那司乐去了冬节大宴的地方。
前几日一场大雪方下完,此时难得有温和的阳光。冬节大宴设在正瑭门前的大片空地上,背后便是平日圣驾接见的大函宫。
四国十城派来的使臣陆陆续续入座,寻着各自交好的攀谈起来。
凡间里的尊卑差异实在分明,弗离等人是连与这些贵族王臣们接触的资格都万分没有的,她们只消被安排在大函宫旁的隔间里,等候传唤。
弗离本享受的是神仙逍遥世间的乐趣,故而哪怕在天宫里琐事劳神,她也会抽空寻那些小仙们去踏赏仙山云雾,金霞漫天。可如今见舞姬在凡间竟如此受限拘束,她心中蓦然警醒。
怕是今后若仍是如此低贱身份,又怎能自如地在皇宫内出入,寻找金凤眼所在呢。
还未等她深思,一袭白衣便映入她眼前。
那张似曾相识的眉目,清冷而如月华流泻花枝之上,又娇弱得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掉。
是……那日引夕山上的女子?
弗离浅浅蹙眉,不喜她这般柔弱作态。
此番这女子倒没有如上次那般口不择言,只是微微侧眸,“姑娘……也是歌舞伎人么?”
“自然。”弗离别过眸,不愿多搭理她。
“小女芷姮,不知姑娘……”那女子似是有意试探,却仍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眸睫轻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