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一笑,“凤大妹妹拿了盐引回去,薛姨妈更是觉得她能干,要将家事托付给她了。”只觉这就是各得其所了,两只手在手炉上一拍,又对贾琏道:“走,咱们去梨香院瞧瞧挑哪几个小子随着薛家人去。”
贾琏点了头,搀扶了贾珠一下,摸到他这会子穿着的厚重棉衣里手臂瘦弱不堪,出了门叫人抬了一定用湖绸遮顶的软轿子来,命两个长随抬着贾珠,他自己个披着猩红大氅在一边跟着走,顺着巷子一路向北,过了一道穿堂,再向南去,直接从东跨院通向梨香院的近道进了梨香院。
才过去,便听梨香院里读书声朗朗,宽敞的前厅后院里,并无子弟在戏耍。
“去请了敕老爷、敦老爷来说话。”贾琏对赵天梁道,搀扶着贾珠进了梨香院正堂中,对里头供着的老夫子拜了一拜,并不在正座坐下,二人只拣了左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赵天梁答应了,立时就从外去,须臾便将贾敕、贾敦二人请了过来。
贾珠、贾琏忙起身,请贾敕、贾敦二人坐下后,便将要挑人随着薛蟠做买卖的话说了。
荣国府一宗在贾琏的带引下,家家户户都有一份本钱在宗里买卖中,依着节庆分发红利。是以贾敕、贾敦只觉贾琏跟薛家合伙做买卖好得很,毕竟薛家是做买卖的行家,于是他们二人听贾琏说,登时便将玉字辈的贾珂、贾瑄,草字辈的贾芸、贾藻、贾莘三个挑了出来。
贾珠、贾琏听着这几个人算是宗里心思灵活的几个,立时又命人将这五人从正上课的学堂里唤出来。
待几个人来了,贾琏含笑打量贾芸几个,开口道:“咱们家如今有一笔买卖,要跟薛家一同做,你们哥儿几个往日里就不肯读书,如今就随着薛家人走南闯北去看看世面,顺道将家里的买卖管一管。”贾芸等幼时不过是在宗里略识几个字罢了,这二年被逼着日日在梨香院里读书,早有些不耐烦,此时听说有正经差事交给他们,无不眉开眼笑。
“二叔放心,都是自家的买卖,我们叔侄兄弟一准替二叔看好了。”贾芸流利地答应着。
贾珠咳嗽一声,不免叮嘱一些随着薛家人出门,不要多占薛家便宜免得被人看轻并多从薛家学一些手段等话,临了又道:“若是买卖上遇了什么事,只管请薛家人出面拿了王家名头办事,不到万不得已,别牵扯到咱们自家。”
“正是,咱们家这二年家里只剩下老弱,虽还有些亲戚来往,但也不好多用到人家。”贾琏含笑道。
王熙凤想着通过贾家用到许家、黎家,他还想着出了岔子全部推给王子腾处置呢。
贾芸几个通透得很,出了事不麻烦王家,难道还给自家添麻烦不成?于是连连答应了。
“也不必再读书了,好生回家准备准备吧,待走了,我给你们践行。”贾琏道。
贾芸几个又答应了,贾敕、贾敦也不多留,随着这几个子侄回家去了;贾珠还要去给子侄们上课,便留下梨香院。
贾琏略过问了几句梨香院的点心茶水纸笔可还充足,在窗外望了眼摇头晃脑读书的小儿们,只觉满屋子人摇头晃脑实在滑稽,笑了一笑,便向前去了,依旧穿过东跨院,正待要穿过荣禧堂的过道回警幻斋,便望见金彩领着王太医过来了。
“给二爷请安。”王太医笑微微地过来。
贾琏忙也给王太医问了好,不解地问金彩:“怎今日家里来客还请了老先生过来?”
金彩笑道:“老太太瞧着玉姐儿身子骨弱了一些,又说兰台寺年前兵荒马乱的,至今大街上还有发卖的兰台寺老爷的家眷,她不放心姑太太、玉姐儿,要留了姑太太、玉姐儿在府里住上几日。因姑太太不肯,老太太便说‘既然我的话你不听,那便请个圣手神医来给玉姐儿瞧瞧吧。若太医说玉姐儿无妨,你只管领了她走;若是老太医说她受不得惊吓,便是你不肯姑爷也不肯,我也要将玉姐儿留下。’因这么着,老太太便打发小的去请王太医。”
穷寇莫追,如今贾家大局已然握在贾琏手中,于是对贾母要留下贾敏、黛玉的小心思,他便也不计较,辞了王太医后,只管回自己的警幻斋去,在屋子前还没进门,先见全禧来说:“二爷,许家来信。”
“什么信?”贾琏问,乍暖还寒时候,好不容易艳阳高照,并不立时回房去,站在廊下等着全寿、全禄搬了躺椅拿了书本子来。
全禧忙将怀中的书信递给贾琏。
贾琏拆开信看了,见信皮上写着许玉玚的名字,里头却是许青珩的信,只见她信里写着“昨日青珩于表姊妹家赏看雪中四友之迎春花,因与表姊妹提起几代不出圣人等话,表姊妹俱是嗤之以鼻,诘问青珩‘尔不过凡俗女子,见识浅薄,学问有限。圣人与否,于尔何干?’青珩才疏学浅,料想此生活足百岁亦做不得圣人,故请教四哥,‘圣人与否,于我何干?又于天下蝼蚁万民何干?’”
贾琏拿着这信在面前轻轻扫了扫,先回忆着这雪中四友是哪四友,随后又想女儿家的聚会,没事去扯那些不相干的作甚?吩咐道:“研墨、铺纸。”说着话,便进到房中,思量着先前自己多嘴说了几句才惹得许青珩今日借着许玉玚的名头送信来,他且效仿一番老夫子的口吻斥责她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么想着,便提笔在印着淡青莲花纹路的花纸上抬头写下三从四德等字,写了几个字后,不说送人了,只他自己看着就觉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