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犹豫再三,才下定决心要跟许之安搭上话,就见几个老大人走来,忙停住脚步与他们寒暄。
“今日是林大夫的生辰?林大夫家里可置办了酒席?”
林如海心下诧异他初来乍到,怎就有人知道他的生辰,与人和善地笑道:“有些粗茶淡饭,几位若不嫌弃……”
“自然是不敢嫌弃了。”几人说着,簇拥着林如海向外去,一路上问些江南的风俗名胜。
林如海见几人俱是二三品大员,出了宫,催着下人回龙台寺后衙里叫鸣翠速速置办两桌酒席,说笑间请几位老大人上了轿子,自己也一头雾水地待要上轿子,又见许之安在前面走着,忙快步追上,躬身道:“许大人可还记得学生?”
许之安捋着胡子笑道:“我做学政那年你中探花,如何不记得?”
“今日是学生生辰,斗胆请许大人过府吃杯薄酒。”林如海恭敬地道。
许之安指了指前头来迎他的黎碧舟、许玉珩,笑道:“家里来了位小朋友,不好爽约。”
林如海再三邀请,见许之安推辞着上轿走了,心内越发狐疑起来,再请了几人,见那几人也是不肯来,只得进了轿子,琢磨着有人不请自来,有人再如何邀请也不肯来,这其中怎会没有蹊跷?进了龙台寺,先请几个同僚替他招待,自去了后衙里头换衣裳,换了衣裳,听鸣翠说王子腾、王子胜、史鼎等也备了厚礼来了,王家、史家更是来了女眷,忙问:“贾家可来人了?”
鸣翠一边替林如海整理衣袖,一边道:“贾家并未来人,且柳小哥提起今日贾家二爷向许尚书家去了,便也领着他的老奴去了许家。”面上含笑,心中一半觉得贾家省事,有自知之明地跟林家疏远了;一半又觉贾家实在是不给林如海、贾敏脸面,其他人都知道林如海的生辰,贾家怎会无人知晓?
“竟是这样……”林如海心道许之安口中的小朋友就是贾琏了,紧紧地抿着嘴,越发觉得贾琏疏远他必定如柳湘莲所说另有缘故,换了衣裳,忙向前衙那挂着朱红果实的樱桃树后的水亭子去,不等进去,就被王子腾等人喊着“寿星公”簇拥着进去,才一进去,就见亭子里坐着个紫衣金冠,鬓发如霜的矍铄老人。
“林大人,这位是义忠亲王老千岁。”王子腾推着林如海上前。
林如海忙上前见过了义忠亲王,口中道:“竟然惊动了老千岁,罪过罪过。”
义忠亲王叫王子腾再三请了林如海在他手边坐下,含笑道:“那年探花郎跨马游街时,我还亲自去瞧了,如今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探花郎风采依旧,我已经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了。”
林如海忙道:“老千岁老当益壮,精神矍铄,却是我们这些晚辈比不上了。”
“比不得喽。”义忠亲王说罢,就叫王子腾给林如海斟酒。
林如海喝了一杯,心里嘀咕起来,只觉他回京之后,所见之人,要么是疏远他的,如贾琏、许之安,要么是出口必提起义忠亲王的,如今连义忠亲王也亲自来了,可见今次的事,定是义忠亲王的事了。被人一连哄着喝了两壶酒,脚步蹒跚地借口更衣暂且离席,回到后院,将入喉的酒水呕出来漱口后,方才的醉色便少了许多,又见鸣翠来对他说:“义忠王府送了四个会弹唱的女孩儿来,婢妾不敢处置,请老爷示下。”
林如海道:“暂且不管。”迟疑一番,又道:“快再拿了衣裳换给我,前头来催,就说我不胜酒力,醉倒了。有人送人送银子,你只管收下。”
鸣翠忙答应了,立时去柜子里找了件雪青色常服给林如海换上,见林如海将帽子也一并换了,心里越发纳罕,也不敢问,嘱咐个小厮随林如海从龙台寺后门出去。
林如海出了门,酒气被暖风一熏,醉意又多了两分,唯恐被人瞧见不敢坐了轿子,心中不免有两分酸涩,若是没黎芮与贾代善的过节,如今去许家门上还不怎样;偏黎芮昔年被贬去西北的事与贾代善不无关系……勉强拿着如今贾琏与许家人要好的事安慰自己许家人不记旧仇,一路忐忐忑忑地绕着小巷子到了许家角门上,命小厮去门上报了自家姓名。
门上人虽没见帖子,但唯恐了耽误了里头人的事,就进了门,叫二门上的小厮去说给许之安听。
二门上的小厮赶紧去后面花园子里寻许之安等人,顺着花园中的游廊、小径,一路穿花拂柳过廊度桥,才望见一片美人蕉正开得茂盛的芭蕉坞里,许之安带着一群青年烹茶喂白鹤,忙挨过去,将林如海坐着女轿不曾递上帖子就登门的话在许之安耳边说了一说。
许之安原与林家无甚交情,就道:“叫林老爷回去吧,这事我也不能帮他拿了主意。”眼瞅着贾琏与黎碧舟几个叽叽咕咕,挥手叫小厮不动声色地去了,又笑着看向围在长案后的众人,“你们几个想算计我什么呢?”
“他们想拿了您老人家的诗集添了标点印出来。”柳湘莲还是对标点不感兴趣,不等贾琏、黎碧舟、袁靖风等好生劝说许之安,便先点破了。
“这小子嘴也太快了一些。”许玉珩嗤笑一声,沏了好茶,亲自捧着送到许之安手边矮几上,“第一本有标点的书,印了婉婷丫头的《茶经》,叫她得意得不行,时时称赞琏哥儿是个不以男女有别看轻人的,更是以‘碧汀’二字为号自称是碧舟女弟,哄得青珩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