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失魂落魄地出了门,见门外只有贾珠陪着贾政先去了东边花园子,李纨、元春领着宝玉还在等着她,喉咙里一声呜咽,当即搂着元春掉下了眼泪,哽咽道:“我儿受苦了……”
“珠大奶奶、元大姑娘,快劝着二太太别哭了,老太太受不住这个。”鸳鸯赶紧来劝。
昔日的太太变成了二太太,大姑娘变成了元大姑娘。
不独王夫人,元春也跟着触景伤情,感怀起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李纨上前一步,才伸出手待要劝说王夫人,又见王夫人淡淡地撩开她的手,于是讷讷地站着不敢再动,手脚也不知道该怎么放。
元春见久留无益,赶紧搀扶着王夫人领着宝玉出了贾母院子。
鸳鸯到底是与元春相处的时日多一些,面上也有两分凄凉,进了屋子里给贾母拍靠枕时被贾母瞧见,只得道:“瞧见大姑娘那样,我这心里也……大姑娘迟迟没议亲,是想着要进宫的,如今这么个样,怕是……”一进不得宫,二嫁不得好人了,“还有珠大奶奶也可怜的很。她娘家只说定了亲珠大奶奶就是咱们贾家的人,逼着珠大爷潦潦草草地娶了人过来,又说自此之后断了来往,跟珠大奶奶也老死不相往来。二太太因李家的缘故不给珠大奶奶好脸,珠大爷夹在其中也为难。”
贾母跟着深深地一叹,只是她心里暗恨李纨父亲李守忠不给贾家脸面,也不待见李纨,待玻璃来问什么时候摆饭,就对鸳鸯道:“你叫厨房里备了几样菜给大老爷、琏二爷,还有迎春大姑娘送去;再给二老爷也送几道菜,就说我这几日头疼,就不必叫元春、宝玉几个来请安了。庙里病了不得回家的大太太那,也打发人送些东西去。”
“是。”
“另外,那吴新登没跟来,据我说,他怕也回不来了,叫你老子再挑个人顶上他的窝。”贾母眼皮子跳个不停,依稀觉得那吴新登怕跟赖大落到一处了。
“是。”鸳鸯一一答应着,又劝着贾母略进一些饭菜,才打发人去厨房叫厨役准备几样送给贾赦、贾琏、迎春的菜馔。
待菜馔准备齐全了,鸳鸯就叫了几个媳妇捧着托盘随着她去荣禧堂东跨院里给贾赦、贾琏送饭菜。
虽已经知道他们一家是贾琏的人了,鸳鸯待见了贾琏,面上也不十分亲近,叫媳妇将六样菜馔在西间炕桌上放下,给贾琏、贾赦请了安,就笑道:“二姑娘……”
“是大姑娘。”司棋更正道。
昔日还不曾被司棋这样的小丫头打断过话,鸳鸯不觉望了司棋一眼,见她穿着打扮已经不是昔日可比,不以为忤地笑道:“大姑娘那还有两道菜,已经送过去了。”余光扫向贾琏,心叹这天魔星,他们一家原本好端端的伺候老太太,如今弄得鬼鬼祟祟见不得人一样。
跟着鸳鸯的小丫头玻璃、翡翠瞧着司棋底气足了,心下纳罕。
“春、留下吃。”贾赦在稍次间里扯着嗓子道。
贾琏笑道:“这么着,绣橘去叫人将大姑娘的饭菜拿来,叫大姑娘陪着老爷吃吧。”说着,又叫了原本就在他房里伺候着的,看起来颇有些身份的丫鬟冬儿去随着鸳鸯跟贾母谢恩。
鸳鸯领着冬儿就去了。
待鸳鸯走了,贾琏此时也懒怠去管来请安的一群丫鬟里哪几个是他院子里的,搀扶了贾赦出来,叫贾赦坐在炕桌正位,他与迎春在两边陪着,替贾赦布了一回菜,便拿着白菜鸡髓汤泡了胭脂粳米饭,匆匆扒了一碗,瞧见贾赦恹恹地坐着不时向外张望,就悄声问:“老爷可还记得在老宅时,我跟老爷说的那些话?”
贾赦此时自觉有钱有势,日后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得,最要紧的是保养身子,于是挥了挥手,丝毫不念旧情地叫贾琏去处置。
“迎春如今住在哪里?”贾琏看迎春已经换过了衣裳,料到她已经去自己的新院子看过了。
迎春咽下口中米粒后,又放下手上筷子,说道:“就住在老太太屋后原先大姐姐住着的院子里。”
贾琏道:“甭管里头老太太给放了什么人,全部打发出去,依着在老宅时列下的单子叫人去你院子里伺候。”
“哎。”迎春柔声答应着。
司棋站在地上抢着笑道:“二爷尽管放心,我们姑娘一路上就想着这事呢。”
“想着就好。”贾琏想着既然是元春早先住过的,那就当是宽敞的好院子了,只是贾母安排金彩做大总管的时候太过意气风发了,他须得去打击一下她的嚣张气焰才行。漱口洗手后道:“迎春陪着老爷,等会子我打发人将库里的字画扇子给老爷送来。”
贾赦欣慰地连连点头。
“只是,兴许有人欺负老爷病弱说话不利落,会求到老爷跟前办事,这么着,儿子就算要唱白脸,也会……”贾琏欲言又止。
贾赦咳嗽两声,指着贾琏道:“我、静养!”想着如今爵在贾琏身上,他还能住着上房;库房里的东西,贾琏说拿给他就拿给他,简直是把他当太上皇供着,这么着,他哪里还会去管其他人死活。现催着迎春拿了他的眼镜儿来,就等着回头赏鉴字画。
贾琏抿着嘴一笑,出了门,就见东小院里的莺莺燕燕等着来磕头,于是叫人请了奶娘赵嬷嬷来,问候了赵嬷嬷一声,就对赵嬷嬷道:“老爷的几个老姨娘留在东小院里养着,叫她们伺候着老爷。其他年轻的,妈妈立时领着出去,有家的叫她们各回各家准备嫁人去,没家的,也寻了人将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