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太妃一直在偏宫里停了二十一日,这二十一日里,第七日史家两位老爷犯了错,双双官降一等;第十日里,薛家叔父贪凉得了痢疾,熬了三日没了;第十五日里,许世宁也因内务府出了差错,官降一等;第十八日里,贾母一脚踩在园子里苔藓上,扭到腰。
等到二十一日后,贾母、许青珩双双去不得,只有贾琏整理了行装,随着那压地银山一样的送葬队伍向孝慈县去,他因不喜车轿狭窄,就骑着马跟在路上,待无聊时就将各家送的挽联瞧上一瞧,觉得兴许日后派的上用场的,便记在心中;看腻烦了挽联,就又去看郊外风光,见处处芳草萋萋、莺啼燕舞,也觉有趣。
待到晚间在一处乡宦家落脚,贾琏因来了兴致要去看田园风光,便洗了手向外去,出了这乡宦家门,到了村口老榆钱树下,恰望见三五个家丁在撵一个老奶奶向别处去,就要绕开道来。
谁知他一挪步,那老奶奶就喊着:“可是亲家家二爷?”
贾琏不知哪来了这么个亲家,看那老奶奶一身补丁打扮得还算利落,就笑道:“不知老人家是贾府哪位亲家?”
“我家姓王,是府上二太太家连过宗的人家。”
刘姥姥?贾琏一怔,因笑道:“姥姥这是做什么?”
刘姥姥讪讪地说道:“家里这二年歉收,有些揭不开锅。年前年后去了城里四五遭,偏生没遇上正主,今日在庄头听说贾府也有人来给太妃送葬,于是赶来请安问好。”
“家里老太太扭到了腰,奶奶要忙着照看家里,并没过来。”贾琏不等刘姥姥说,就将身上荷包一并交给了她。
刘姥姥正失望,忽然见没说什么好话,就得了沉甸甸的荷包,摸着足足有一二十两银子,登时喜上眉梢,再三作揖。
“哪里来的老婆子?”忽然有人说道。
刘姥姥直愣愣地看过去,见是个寻常相貌的人,便不很当一回事,依旧给贾琏作揖,见贾琏挥手,又见边上侍卫撵,就忙向远处去了。
“有眼不识泰山的老东西。”水宏升冷笑一声,走到贾琏身边问:“你要向哪里去?看你这一日看挽联看云朵,好不逍遥自在。”
“要去瞧一瞧田园风光,你去吗?”贾琏问。
“那有什么好看的?”话虽如此,水宏升见贾琏已经向田地走去,便也随着去,见众多侍卫跟随,便令他们走远一些。
离了这老榆钱树,不过百来步,就可望见成片田地,此时天已经晚了,随着春风吹来的细小蚊虫漫天飞舞,引得无数蝙蝠仿若暗夜里的蝶一样,在天地间飞舞。
“你果然有胆量,竟然调戏本王。”水宏升轻笑一声,大抵是放下防范,声音也不觉轻柔许多,只是依旧比寻常女子声音低沉粗哑。
贾琏回头望她一眼,看她此时流露出女态,蹲下身子去看地里冒出来的荠菜花,揪住一把在手上送给水宏升。
水宏升接过荠菜花,见花梗上尚且连着根并些许泥土,就将根掐掉,笑道:“你这人实在傲慢,当着我的面杀洪和隆,也不怕我将你灭口;送荠菜花就罢了,为何连根也不肯掐掉?”
“太脏了。”贾琏拿着帕子擦手。
水宏升一怔,先恼怒地将荠菜花扔在地上用脚踩了一踩,又颐指气使地说道:“你再摘一棵,将根子给本王掐掉。”
贾琏嗤了一声。
“你生来就这样狂傲吗?”
“是的话,你跟着我投胎吗?”贾琏擦过了手,依旧顺着田埂向前走去,恰望见一亩地,只见暗淡的天色中,那田地波光粼粼中有铜钱大小的螃蟹在下面梭巡。
贾琏心道难怪刘姥姥会知道螃蟹的市价,原来她庄子附近有人养这个。
“你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明明那一日……”水宏升紧跟过来,恼怒地在贾琏背后说道。
贾琏回头看她,笑问:“要吃螃蟹吗?我替你抓。”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吗?你也太小看我了,况且如今也不是吃螃蟹的时候。”水宏升说着,见贾琏就蹲在蟹田边,急于出气,便走到他身边伸出手用力将他往水田里推。
贾琏倒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住水宏升的小腿,借着倒下去的力道将她扯下去垫在下面,两脚踮着脚尖依旧不离田埂,两只手稳稳地撑在水宏升身上。
“好险。”贾琏笑说道。
倒在水田里的水宏升待贾琏收回手,就两只手撑在水下泥中,先冷笑,随后忍不住笑了出来,见侍卫要过来,就挥手令他们站远一些,“对付你们家奶奶,你也这样?”
贾琏笑道:“她吃得苦多了呢。先洗干净手,我拉你上来。”
水宏升将两只手在水中洗了洗,也不叫贾琏去拉,踩着泥水上岸来,就问:“你知道我笑什么吗?”
“孤男寡女,一人湿身,不如找个地,燃起篝火,你脱了衣裳我帮你烤干?”贾琏说道。
水宏升见他猜得分毫不差,就边脱了鞋子边将外头大衣裳解开,只穿着一件雪青夹袄、月白夹裤,轻笑道:“你既然猜对了,就当知道,这衣裳,可不光是本王一个人要脱。”
“王爷做了十几年男儿,难道不知,这男人脱衣裳,比女人脱衣裳来得容易?”贾琏也笑着说,望着她那身子板,又好奇她平日里都怎样锻炼身体。
水宏升忽然又恼怒起来,将脏了衣裳往地上一扔,就抬脚向来路上走,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忽然将贾琏紧紧抱住,“你瞧这田园风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