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问:“拿住那道士没有?”
林之孝说道:“往哪里拿人去?那道士心狠得很,自己也喝了酒,跟在周家大爷身后咽了气。周家人如今连那道士为什么下次毒手也不知道,正恨不得将那道士挫骨扬灰呢。”
贾琏闭了闭眼,暗道甄士隐如此,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贾政连连说:“可见那些底细不明的和尚道士是万万不能请进家门的。”
“周家跟咱们家有些来往,待我去瞧瞧,兴许能叫周家分一位太医过来也不一定。”贾琏说着,便从宝玉房里出来,到了外头,又令人牵马过来,上了马便直奔周家去。
三更的梆子声一声声响起,大街上空旷无人,纵马奔腾也无人约束。
于是原本要花费一个时辰的路程,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贾琏才下了马,便望见北静王也骑着马赶来了,眼睛向周家门内一瞥,听门内人声鼎沸,便想忠顺王府的义子干儿都应来了,于是下马之后,便堵在北静王跟前,一揖到地说:“贾琏认错了,还请北静王爷大人大量,放贾琏一马。”
水溶不明所以地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王爷何必装糊涂?明人不说暗话,王爷先还送信来说要叫我一个兄弟与我反目成仇,今日就叫柳湘莲丧妻断发,王爷好手段。”
水溶怔住,冷笑道:“莫名其妙!谁做这等丧尽天良的事?”顿了一顿,因柳湘莲之名想起了个很是英俊挺拔的少年,就迟疑地问:“他如何丧了妻子?”
贾琏反问道:“这还要请教王爷用了什么手段。王爷是有意要叫我跟忠顺王爷对着干吗?”
“胡搅蛮缠,我原不过是看那李诚三番两次替你说话,要叫他跟你生分……”水溶怒极反笑,原本当贾琏是个人物,便决心不痛不痒地跟他开个玩笑,谁知阴错阳差偏柳湘莲丧妻贾琏就将这事怪在他头上。
李诚?贾琏忽地想起李祭酒过世后,他有几天没见着李诚兄弟面了。
“此事实在与我无关。”水溶再次道。
“当面质问,又有几个肯说?只求王爷高抬贵手,要贾琏什么只管开口,不用再使那些手段对付贾琏。”贾琏又连连作揖。
水溶只道贾琏被柳湘莲一事气糊涂了,暗道待他回去后再着人仔细问问柳湘莲的妻子是怎么回事。于是并不理会贾琏,便抬脚向周家里头去。
贾琏将戏做足了,就也紧跟着进去,才跨过周家高高的门槛,就听一人喊他,看去却是琪官。
“二爷,方才你跟北静王爷的话,我们王爷都听见了。如今王爷叫你呢。”
贾琏看琪官面上的油彩还没卸干净,便递给他帕子去擦,“王爷怎么也在这?”
琪官说:“周家来请,王爷就赏了周家一个薄面。”
贾琏点了头,又跟着琪官去寻忠顺王爷。
只见离着周家办宴席的院子还有百来步远,就有嚎丧声传来,走近了,便见精心烹调后的山珍海味洒满了庭院,无数独具匠心的屏风扑倒在地上,千金难买的新鲜牡丹花朵被踩在地上枝叶凋零。一片狼藉后,在院中一棵象征“禄”字的槐树上,吊着一个人影。
“那是……”贾琏指了指人影,从槐树暗影中分辨出甄士隐的身形。
“就是那下毒的道士,周家已经打发人请了清虚观的张道士问话,张道士只说这道士拿着周家的帖子在清虚观挂单,其他的事,一概不知。”琪官唏嘘地说。
贾琏心道甄士隐去太虚幻境与甄英莲父女重逢也好,又随着琪官向周家上房去,便见上房内处处兵荒马乱,有得知信息赶来的亲人家眷嚎啕大哭,也有埋怨周家惹来祸端的破口大骂,更有一群不知该不该去庭院收回碗碟桌椅屏风的仆妇无所事事地嘀嘀咕咕。
“这边请。”琪官又说了一句。
贾琏便随着琪官进了周家上房西边的耳房里,望见一位太医在给忠顺王爷把脉,便上前问:“王爷也喝了毒酒?”
忠顺王爷木着脸摇了摇头,“那道士还不配在本王跟前伺候。”
果然,太医把脉之后,也说:“王爷脉象并无异样,待下官出去,去瞧瞧其他爷们怎样。”
贾琏忙道:“请太医拨冗去一趟我家吧,我家二老爷膝下的宝玉正病着呢。”
“这……”太医为难地去看忠顺王爷。
“去吧。”忠顺王爷摆摆手,待太医走了,便问贾琏:“北静王要挟要叫你兄弟跟你反目成仇了?”
“正是,我原以为是要离间我那些结拜兄弟呢。”贾琏说着,将那日北静王送来的花签递给忠顺王爷看。
忠顺王爷看了,见是北静王的字迹,再看贾琏一脸愤懑之色,就说道:“不用太忌惮他,他不敢怎样。”眼珠子一动,就想他令周大爷等人为难柳湘莲试探贾琏,贾琏却将此事怪罪到北静王头上,可见贾琏与北静王积怨甚深,如此,将他当做心腹也使得。
忽地又听见一声嚎丧声,随后一位忠顺王府长史在门外说:“王爷,周家的亲家公子没了。已经查出那道士用的毒药是从清虚观炼丹房里偷出来的,张道士说那药无药可解。”
才说完,就又有人来报丧说:“王爷的义子朱家三爷没了。”
陆陆续续,又有一连五六个贵公子老爷丢了性命。
这些公子哥,多半都是白日里欺负过甄英莲的。
忠顺王爷的脸色越发难看,戴着扳指的手紧紧地攥住,冷笑道:“竟有人胆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