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头苦读的学子中举,与不学无术的纨绔中举是截然不同的。
贾琏虽这二年“浪子回头”,但不少人眼中,他中举就是“没天理”的事。遇上这种事,多少有人在心里揣测贾琏花了多少银子用在舞弊上。虽揣测了,但哪个敢说出口?
就连贾政、王夫人二人都要硬着头皮挤出笑脸来替贾赦、贾琏招待前来恭贺的人。
作为正主,贾琏更是才出贾母的屋子,便被几个小丫鬟簇拥着请向荣禧堂去。
贾琏顺着游廊走到荣庆堂的厅上,便见贾敏打扮得又斯文又尊贵地缓缓走来,忙寒暄了两句,请小丫头请贾敏去跟贾母说话,再向外去,便见尤氏姑嫂穿着一样颜色的水蓝衣裙从一顶简陋的轿子里出来。
“珍大嫂子来了。”贾琏笑道。
“快给你琏二哥道恭喜。”尤氏推了推惜春。
才牙牙学语的惜春便紧挨着尤氏对贾琏作揖,嘴里含含糊糊的,大抵是尤氏给她吃多了糖,一张口先流出一道晶莹的涎水来。
尤氏忙弯腰给她去擦,很不好意思地道:“琏哥儿,你惜春妹妹还小,见笑了。”
贾琏笑了一笑,又请尤氏、惜春向贾母屋去,他还没言语,站在垂花门前的婆媳就先替尤氏抱屈道:“珍大奶奶这是想见一见老太太道声恭喜就回去呢,不然怎不去荣禧堂凑热闹?”
贾琏对尤氏并不怜悯,反倒佩服她得很,这会子了能安排贾蔷先去抢宗里唯一财路的女子,也算是个脂粉英雄了,向东边走了几步,才从穿堂进了荣禧堂院子里,便见两边鹿顶房子里已经摆下了宴席。
“那些女眷们在哪?”贾琏听这边房里闹哄哄的都是男人的声音,便问身边的小幺儿。
小幺儿笑道:“女眷都去东跨院了,那边闲着的十几间屋子里坐满了人呢。”
“……那边老爷的东西多,叫人都看仔细了,不该放人进去的屋子不许人去。”贾琏原本觉得庆贺庆贺也无妨,这会子见家里这样大张旗鼓地摆宴席,又觉太张扬了。
“二爷,老爷请你过去呢。”全福、全禧过来说,不等贾琏答应,便簇拥他向荣禧堂正堂廊下摆着的宴席去。
美酒佳肴的气息弥漫在整个荣禧堂中,贾琏到了酒桌前便见林如海、冯唐并史鼎兄弟也来了,薛蟠、冯紫英、陈也俊都在。
他才到了桌前,便被薛蟠、冯紫英几个少年围住,薛蟠塞了一杯酒到贾琏手中。
“琏二哥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快喝了这杯吧。”众人起哄道。
贾琏余光扫了扫,见这一会子的功夫,贾政、冯唐已经是醉醺醺的模样了,贾赦、林如海却只是浅酌,待要喝,便听贾赦、贾珠连声道:“不要叫他喝!喝醉了几日都看不得书了。”
林如海虽知道贾琏“名列前茅”的原因,此时也作势道:“正是,明年三月便要考试,灌醉了他,头疼上半个月,要耽误不少功夫呢。”
葛魁也跟着附和了两句,见贾赦、林如海这般说,薛蟠便义气地道:“我替琏二哥喝了吧。”于是夺过了贾琏的酒杯就酒喝了,又簇拥着贾琏挨桌去敬酒。
贾琏提着酒壶一一给冯唐等人斟了酒,待与人碰杯后,便将酒杯递给薛蟠、冯紫英、陈也俊等人,挨个敬了酒后,便见薛蟠、冯紫英等人都已经醉醺醺的,于是贾琏借着送他们去警幻斋歇息,便也从这酒场上退了出来,看着全福等人将薛蟠、冯紫英等送到他房里歇着。
望见这边早有醒酒汤送来,便叫人服侍他们几个喝醒酒汤、噙着醒酒石,然后悠哉地边雕刻桃核边看他们撒酒疯。
众人的酒品还算是好的,只薛蟠一个歪坐在椅子上咧着嘴笑着调戏冯紫英,挨了两拳后依旧呵呵地笑个不停。
贾琏看他们个个仰着头叉着腿,便有一句没一句地答应着他们的胡言乱语,忽地听见冯紫英、薛蟠起哄地站起来喊嫂子,便抬头去看,望见鸳鸯涨红了脸进退两难地站在门前,便对冯紫英、薛蟠骂道:“浑叫什么,仔细叫梁大哥听见。”
冯紫英、薛蟠是本不信贾琏会洁身自好的,于是乍然望见一个容貌出众、打扮不俗的婢女过来,便有意起哄,这会子又听说什么梁大哥,便知他们误会了,于是悻悻地坐下。
薛蟠没好气地道;“琏二哥的屋子也太无趣了些。”
冯紫英、陈也俊深以为然,于是他们三个还没醒酒,就彼此搀扶着再向荣禧堂去,路过鸳鸯身边,又有意向她脸上看去。
“一群灌了猫尿就胡言乱语的下流种子!”鸳鸯待三人走远了,才无声地骂了一句,随后笑着走来,“二爷,老太太说来人太多,咱们自己宗里的反倒被挤到后头了。她来问二爷要不要连着摆几日宴席?”
贾琏笑道:“热闹一日就够了,至于宗里的,告诉他们八月十五的时候正经地聚一聚吧。若连着摆宴席,反倒叫我抽不出空子去拜会同年,家贫的同年看咱们家这么大的气势,也不敢登门了。”
鸳鸯点了头,笑道:“到底是二爷心里清楚一些。姑太太方才又跟老太太提起二爷的亲事,老太太已经请姑太太出面了,老太太说二爷只管读自己的书去,莫问这些没要紧的了。”
才说着,又见一个小幺儿来说:“东跨院里的太太们要见一见二爷,二太太打发小的来请二爷过去。”
贾琏不言语,鸳鸯便笑道:“也不必叫二爷去了,左右老太太、姑太太要过去呢。”说罢,便领着那小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