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 众香客们离开的离开, 歇息的歇息, 偌大的皇觉寺终于清幽下来。
满意的熏了一身香气, 长安抖抖衣摆的烟灰,举步欲要离开, 却被个高大的男人拦住了。
“陆姑娘。”他很是礼貌的一抱拳, 俊朗的面孔有几分眼熟“在下崔博, 陪着家中女眷来进香,碰巧看到了您。”
“你是”长安上下打量他一番“那夜看热闹的大人”
“某乃羽林军统领。”崔博默默汗了一下“因着日常极少巡夜, 所以姑娘瞧着面生。”
这人还挺会找台阶下,长安客气的了一礼,“无妨, 现在识得了,大人日后可要多给我通融通融。”
不防她言语如此潇洒,崔博愣了一瞬,恍惚间生出种在与同性友人聊天的错觉。但他反应极, 立刻朗朗接口“陆姑娘贯是良民,而我只治宵小,便是想通融, 怕也找不到机会。”
“贯是良民”这说辞一向是她堵别人的借口, 没成想此刻却被敬过来, 长安不禁哑然, 世家公子的便宜果真不好占。
不过, 难得崔博有意交好, 她当然不会故作清高,把这条人脉往外推。
长安阅历丰富,伶俐聪慧,刻意相交时敏锐细致,舌灿莲花。崔博本是带有目的的招呼,天南海北聊了会儿,却当真生出许多好感。
崔氏一脉传承许久,族中长辈笃信风水之术,母亲每月初一十五都去小佛堂上香,便是在朝为官的父亲对这些也持敬畏之心。生在此种环境里,崔博虽然从没有过什么异闻,内心却一直相信,石成金的仙人真正存在。
而陆姑娘,她的本事远比自己所想加神奇。
经过那夜,他和袁咏一直在悄悄观察。开始不明显,七天之后,陆记的铺子却真的活过来,甚至出现了客满排队的情况。
简直,堪称奇迹。
难道,真是因为贿赂小鬼,通开了财路
越想越是认定如此,崔博正愁没机会与这高人相识,恰巧,一抬头就瞧见了正主。
两人随意闲聊着,一路行至主殿,欲要跨过门槛时,长安忽然停住了。
挑着眉梢侧过身,她气定神闲的扬高声音“出来。”
崔博不解,顺着望去,过了好半天,一个鹅黄衣衫的娇俏少女才嘟着嘴巴,从朱红木柱后慢吞吞的挪出来。
“小月”他惊愕“你不是陪着娘与大伯母的吗”
崔悦腹诽她可不会没眼色的旁观大伯母相看妾室,面上却笑眯眯的“里面无聊,我出来逛逛。”说着,促的好事吧”
“胡说什么呢”崔博窘迫的瞄着长安“这位是陆姑娘,休要冒犯了高人。”
“高人”
“当不得。”长安谦虚的拱拱手“难得有个一技之长,混日子罢了。”
她先前便说自己乃一升斗小民,因此崔悦只当她是有祖传手艺傍身,全然没把大哥的话当事。
“你自己讨生活”相互见礼后,她好奇的看着长安,“姑娘家的,很辛苦吧”
“胜在自由。”长安淡淡一笑“天大地大,无处不可去,无事不可为,与闺阁生活十分不同。”
崔悦原本存着几分怜悯,听她一说,反而很是向往,“陆姑娘不怕吗”
“怕”长安扬眉“怕甚”
“遇到歹人啊,有麻烦啊,挣不到银子饿肚子,或者风吹日晒雨淋”
长安摇头失笑,崔博忍不住打断她“没你想的那么清苦,有的是人家想奉陆姑娘为上宾呢”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师,若非瞧出对方不喜束缚,他都想请到府里来,锦衣玉食的好好款待。
后知后觉发现大哥的态度不对,崔悦抿起唇,却对长安感奇怪。
眼看妹妹终于闭嘴,崔博瞪她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所以,陆姑娘是打算离开”
“嗯。”长安头“在京都留的已经足够久,只是尚有一事未成,故再耽搁些时日。”
“何事我能帮忙吗”崔博热情道“如有用我之处,你且尽管开口”
“是件私事。”长安漫不经心“有个竖子得罪了我,尚未叩拜请罪。此怨不解,便是离开,我意也难平。”
头次听人把报复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崔博抽抽嘴角,崔悦则“噗”的一笑“那人是谁呀”
“一个自以为是的眼疾患者。”
“”
似是忆起什么,她又呵呵冷笑“难得,偶尔逗一逗也有儿意思。”
“”
崔博有意结交,崔悦好奇她身份,兄妹俩缠着她不停说话,长安一时无法脱身。眼见未末申初,她心下不耐,正要扯个借口离开,卢氏并着镇南王侧妃一行却慢悠悠的转了出来。
卢氏脸上看不出喜怒,白侧妃倒是眉眼舒展文佩玉面色沉静,永乐县主原本笑吟吟的,可看到这边后,立时竖起了眉毛。
“你们过来怎么和谁都能说到一起”
心知母亲不喜长安,崔悦抱歉的看她一眼,“娘”
“过来”永乐县主愈发严厉“交友也不选选身份”
长安睨她一眼,懒得搭理,倒是崔博不悦反驳“母亲,这位陆姑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庭广众下被儿子顶撞,永乐县主深感丢脸,欲要好好分说,却被大嫂拉了拉袖子。
周围已经有人瞧了过来。
“你”
细细打量一阵,白若楠却忽然上前“你就是那位陆姑娘”
身为王府实际的女主人,长安与萧逸的纠葛她自有所耳闻,清楚她非常人。世人于神鬼之事大多敬怕,是以她面上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恭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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