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有了金元宝,才好逛街。
化雪的冬日,阳光照在皓白的雪上,折射出七彩耀眼的光,雪水自屋檐一点一滴滑落,落到青石地面上,溅开一朵朵水花,连水花里都折射着七彩日光。
难得在凄清的冬日,见到一抹绿影,长街上有人在卖盆栽,边上已经聚了不少人,卖盆栽的是个对襟襦衫四方巾的书生。
相邻摊位是个卖馄饨的老妇人,许是冬日天冷,大伙都想着吃碗馄饨暖暖身子,生意很好。老妇人手脚利索,擀皮,包馅,下锅,一个个金元宝似的馄饨变戏法似地自她手里一个个崩出来。
老妇人手下不停,嘴里还抽空跟书生唠嗑:“后生,怎的不去考秀才,花草养得再好,也不及做个父母官,吃皇粮拿俸禄,出入都是高头大马。”
书生是个薄脸皮,臊红了一张脸:“阿姆莫要取笑我,后生不才,考了几次都落第了,也就只能侍弄个花草。”
老妇人不以为然,收了食客两个铜板,继续唠:“要真那么好考,岂不是满上京都是官老爷!有志者事竟成嘛,这几年,君都光景好,不打仗了,谋个一官半职,几辈子都不愁吃穿,生了儿女,走出去那就是官家公子小姐。”
“老婆子这辈子最大的憾事,就是没生出儿子。后生,阿姆给你说个媒吧,我家的四娘子不光人长得俊俏,家里伺候公婆,扫洒擦洗,也是一把好手。”
书生更羞了:“阿姆抬举了,在下……在下家徒四壁,尚无娶妻打算,愧对阿姆。”
馄饨过去,是一个卖花灯的摊铺。摊主袖着手,缩着脖子,头上扣着顶棉帽,一副冷坏了的样子。
凑过来在煮馄饨的灶火里烤手,看了眼书生白面上羞出来的胭脂红:“王婆子,可是你昨夜又梦到生儿子考秀才当大官了,还是梦到你家四位娘子都嫁作了官夫人。”
卖花灯的摊主在灶火里摸到一个焦黄的番薯,剥了皮,热气腾腾吃起来,还不忘记说:“王婆子,你可不能见到个小郎君,就想让人给你当儿子。”
王婆子一汤勺敲在摊主的棉帽上:“你这个冬至日卖花灯的糟老头,这番薯是给书生烤的,怎的眨眼就进了狗肚子!”
“冬至卖花灯咋了,等到元宵就迟了,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突闻,“呯……”一声响。
一位锦衣飘带的贵公子,不慎打碎了正在手里翻来覆去玩赏的盆栽,盆内的泥土掉进旁边王婆子煮馄饨的锅里。
王婆子:“哎呦……,好好的一锅馄饨眼见要出锅了!公子要如何理赔?小老百姓不比相府侯门,一分一毫都折损不起。”
贵公子颇为不屑与乡野村妇计较,扔了一块碎银,转身走了,走到不远处去逗弄笼子里的金丝雀。
书生小心翼翼自碎盆内取出叫不上名字的绿色的小树苗,移入另一个盆中。
“敢问小先生,这个是花还是草,有何讲究?”
悦耳动听的女声在头顶响起,书生闻声抬头,脸“蹭”地又红了,
来人一双大眼睛,顾盼生辉,圆润的鹅蛋脸吹弹可破,小小的嘴巴总是会让人想起熟透了的樱桃。
他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女子,颇有些局促,磕磕巴巴答道:“这是蝴蝶兰,放在屋内会开花,花……花很美。”
会开很美的花,放到屋内,这倒是个好主意。
程娉指了下书生手里正在移栽的小花苗:“就这盆,我要了。”
书生:“小……小娘子,这盆方才摔了,根上的土有些松动,我换盆新的给小娘子。”
程娉:“小先生不必麻烦,我就要这盆。”
书生:“为何?”
为何呢,程娉想了想说:“摔过了,以后就不会再摔了,只会一年一年花期不断,开得越来越好!”
说这话时,程娉脸上眼里满满的都是幸福,不知不觉可以感染到每一个看到她的人的那种幸福。
长街上的物什琳琅满目,对程娉来说又都是不曾见过的,看得人应接不暇。这要实打实买,她能买三辆马车的东西,因为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芳草院当真什么都缺,可她和楚箫还要掩人耳目、明修栈道,只得作罢。
光买药就花了一个金元宝,买了很多名贵药材,药材可以存放,一次性都买了,省的中途发现没药了。中药不比西药,药效发挥慢,要长期按时服用才会有好的疗效。
买太多了,以至于自己一个人带不走,药铺掌柜派了两个伙计,一辆驴车,说给她送回去。
程娉连忙摆手加摇头,总不能让人给她送地道口去!
提前只是估算好了要买什么药材,没想到这么多,搞这么大阵仗,这大白天肯定是不行的,得等晚上。
“阿翁,可否等到今夜戊时,再烦请两位壮士送阿奴到南郊官道口?我家阿郎会来接我。”
药铺掌柜有些为难:“小娘子,戊时,小店已经打烊了,这两位壮士也要各自归家。”
程娉给掌柜塞了几个铜板:“还请阿翁行个方便。”
许是看在铜板的面上,掌柜好心多了句嘴“虽说这几年上京还算太平,毕竟天子脚下,可小案小犯也从未断过,小娘子如此相貌,带这么多名贵药材,天黑之后,还需小心为上。”
程娉笑脸答谢:“谢过阿翁好心,阿奴谨记。”
药材寄放在了药铺里,时候还早,程娉在街上瞎转悠,得亏丞相府的四小姐不曾出过府门,不用担心会被谁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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