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沟村还年轻,安全全靠狗,交通也只配有一条孤独的碎石子路。路两旁分落数家灯火,昏惨惨地从窗户里洒出来。
今夜乌云盖顶,看样子即将要下雨——夏夜的雨总是来得厚重激烈,有时候也要雷电的千呼万唤才肯出来。程凉岸眼睛不好,因为看不清路,每一脚都像要踩进旋涡里,她步子细碎,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
温秉依着她的速度,也慢吞吞走在碎石子路上,两人脚下咿呀咿呀地响。
“程凉岸,你怕走夜路?”
黑暗中,看不清楚温秉的表情,程凉岸喊着:“大声点,别输给那群狗呀!”
“......”
“喂!我们真的要去看死人呀?这大半夜的,也太刺激了吧?”
“这得怪谁?你要是好好吃饭,我们至于......”黑暗中,温秉将脸歪到一边去了。
程凉岸不怀好意地大笑,连连几声吓得一群地头狗都齐齐沉默了一阵,随后涌起更澎湃的吼声。
“你别笑得这么大声,打搅人家晚上休息。”温秉沉雅的声音里含着羞赧。
喜家的当家人——喜得是个木匠,做得一手好棺材。
喜师傅经手的棺材,还没躺死人呢,崭新的空棺子摆在那儿,平地里就能生出三尺阴森。
村里人嫌他家的活计晦气,百人联名、村长出面,斗争了整整一年,终于将喜家人和棺材店撵到下沟村最深最偏远的山沟里去了。
说话间,两个人按照光头的指引,已经走到人家烟火的尽头。这里果真有个阴森森的“店”,房檐下一点暗黄灯光打在上面,隐隐绰绰显出“棺材店”三个字。
天上的云积够了就开始雷电交加,狂风从棺材店前呼啸而过,遽然凉上三分,电光在黑色木门上一闪一闪。
程凉岸站在黑惨惨的棺材店前看店招,看得兴味十足:“这老板讲究,店名有趣。,死得放心,葬得开心。”
温秉走到廊前去敲门,骨节撞在厚重的木板上,声音在黑夜里伴着雷声空响,像要打到人心上去、一下一下。
里头马上就应了声,“来了——”脚步声急切但不轻快,开门的是个男人,付辩。
“温先生、程老板,您二位终于来了。”他一身黑色工作服,满脸堆笑,头顶悬着棺材店招,明明是热切的欢迎,生生笑出刺骨狰狞的凉意。
程凉岸懒懒地应了一声,仍站在门外头研究店招。
温秉折回来揽了程凉岸一把,将她从对店招取名的好奇中拉回来。“快进去,外面风大,别吹感冒了。”
付辩忙着招呼温秉:“温先生,里面请。”
程凉岸见付辩点头哈腰地陪着笑,丝毫没有久等不至的不耐烦和掉脸子。她在天公局底下做生意受了不少闲气,今儿终于也能狗仗人势地顺口气了。
“我家小杨呢?该不会是没拿到凶手,拉他去顶包了吧?”
“程老板跟我开玩笑吧?警察局已经证实死者是自杀,她这儿有问题,跟受用异兽灵官没有半分钱关系,那条命跟我们天公局不搭界。”付辩憨厚地笑着,故作神秘地点点太阳穴。
程凉岸一听:“死人呢?”
付辩搓了搓手:“应该已经埋了吧。”
程凉岸点点头,转身就走:“那我回去了,记得回头把小杨给我送回来呀。”
她转身时刚好一道响雷轰隆隆震起来,温秉眼疾手快地拉着她,越过去挡在她外面,“不要闹了,先进去。”
程凉岸柳眉轻扬:“人都埋了,你们还不撤?堂堂天公局蹭吃蹭喝,连棺材店都不放过,太饥不择食了吧?”
付辩苦着脸看看温秉:“这不是没等到温先生,我不敢撤嘛。”
温秉握着程凉岸的手,将人往里头拖。“喜家不是买了两颗鲛灵喉咙么?既然都到这儿了,正好看看你程老板的货是不是真的质量正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