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多的光亮,也是总有阴暗之处。
李谷拿手搓了搓脸,借此赶走身上凝实厚重的疲惫感。
他已经两天两夜没有休息了。
在赵王身边他还是一直如常,徐子文把自己的人手脉落交出来之后就任事不理了……这个贵公子其实还是改不掉以前的积习,务虚不务实。
怎么调派人手,怎么和蒲家接头,怎么安排车辆,建州那边怎么接洽,怎么把选定的人手安插到建州那边去……沿途的关卡道路,怎么打通关节,这些具体事的,全部落到了李谷的头上。
蒲家也提供了一些帮助,比如运力,打通关卡的人情脉落等等,若非如此,李谷就算三头六臂,也是很难成功。
现在,借着这一次盛大婚礼的良机,李谷将百来名王府的军官和依附徐子文的厢军武官和最后一次车队一并带出城,他们从西门出城,正好会和最热闹的地方错开,守城门的武官也早就打点好了,一切都没有问题。
这百来武官,都换了装束袍服,打扮成商人和伙计的模样。他们倚在蒲家提供的大车四周,随意谈笑着,神态也是异常的轻松。
很多人的话题,当然就是在眼前轰动一时的婚礼上。
“小人得意就猖狂。”一个四十来岁,出身赵王府的老牙将不屑的道:“南安侯府当年的破落样,老子可是亲眼目睹,老南安侯过年时叫戏班子,前门进人,后门搬家俱去当铺当当,那个笑话儿,叫咱们当年的老王爷笑了好一阵子。”
“就那徐子先,我看也是一时侥幸。”
“听人说这人就是个楞头青,敢打敢拼,前头是齐王,现在是老相国他们,还有福州城的这些官儿,把这楞头青扶起来挡刀头,替他们冲在前头,可笑徐子先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成就不成。”
“他和咱们公子差远了。”
“徐子先杀人太狠,征伐太凶,太伤天和,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一个王府牙将悲天悯人般的道:“待人治事,还是要咱们公子这样的,待下属温和,手段也不狠辣,风度翩翩,温和有礼,这才是人君主上的样子。”
“说起来,咱们家的三哥,倒是有些和徐子先相似的样子……”
“还真差不多。”
李谷有些恼怒的看向众人,但他的身份只是幕僚,这些武将都是徐子文扶植起来准备在府里对抗三兄徐子威的,徐子文的驭下之道,就是“恩结”两个字。
他对下属态度温和,无微不至,逢有节庆必定赏赐,获得的钱财,这位贵公子也从不自己留着使,大半都是散给了这些部下。
所有的武官,只要遇到困难,不管是家里出事,老人孩子病了,需要钱财,徐子文只要知道了便是会施以援手。
这样的做法其实没错,徐子先也是这样做的。
但恩结之外,也是要赏罚分明,如果还是一味施恩,那就成了滥好人,眼前这些武官,有过徐子文从来不罚,最多说上两句。他们犯禁,出错,开小差,贪污军饷,中饱私囊,这些事,徐子文都是替他们遮掩下来。虽然这样的办法能使一些人竭诚效力,就象眼前这群人一样,被徐子文用恩结的办法拉拢成一党,又因为徐子文党羽的身份被徐子威打压,只能铤而走险,参与进这一次的冒险行动之中。
由于徐子文的纵容和一惯的态度,眼前的这些人,除了赵王令他们畏惧外,最多对徐子威有几分忌惮。
至于李谷这样的幕僚,在赵王府其实是相当超然的身份,赵王都加几分客气,但在眼前这些兵痞丘八面前,李谷的身份地位也就那样,大伙都是替赵王效力,替公子效力罢了。
“诸位出城时不要喧哗。”李谷神色严肃,但态度还算缓和的道:“出城之后,也不要扎堆走,太显眼了。分批走,到了建州之后,有先头过去的人接头。”
“李先生忒小心了,咱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李先生安心便是。”一个从燕京时期就跟着老赵王的老军头,一辈子油滑无用,这会子却出面顶李谷,李谷看着这个头发半白的老兵痞,心中一阵腻歪,却也是没有办法,徐子文如果有精兵强将,当然不会用这等人,可是眼下的情形,能有这些人使唤就算不错了。
“你们要做的,是到建州跟着那个人一起行事。”李谷身心俱疲,但还是警告这些人道:“事情一起,利用你们手头的钱财军需,多带出一些人手,待将来赵王有用的着你们的地方。你们平时都叫嚷着好处不够,现在功名富贵就在眼前,带的人越多,将来的权位就越高,这样的好事,你们可千万别办砸了。”
前前后后,包括李谷派出的人手在内,多半是队官到副都头级别的武官。
这些人当然是在赵王府里相当的不得志,这一次敢出来冒险,也是要行险一搏,搏取更高的功名富贵。
李谷的话,众人还是听的入耳,不过还是有人嘀咕道:“李先生也太信不过俺们?俺可是堂堂将门世家的将种出身,先父还曾是武进士,从小便强身习武,弓马娴熟,谙熟兵书。那帮子泥腿子,也配和俺们斗?只要一起事,俺们就带兵练兵,将人马拢在自己手中。待赵王殿下一出兵,立刻反戈一击,这是说好了的事,俺们绝不会办坏。”
“说的正是,李开明不过就是一个穷厢军,穷极无路造反,他能有什么能耐?”
“比弓马,比搏击,还是比兵法?”
“咱们好歹是正根子将门出身,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