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芜暝拍了拍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对不住公公,本殿还以为马车外没人了。”
“是老奴的错。”公公敢怒不敢言,他低下头,避免让萧芜暝看见自己还未加以掩饰的脸色,又俯了俯身,继续说道,“殿下,小公主这般任性,你也由着吗?夜路危险,听说这一带近日有山匪出没……”
“公公。”
萧芜暝喊了他一声,公公静默地抬头看向他。
长臂闲适地搁在了车窗上,晚风将幔帘轻轻吹起,他的长袖翩翩而起,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竹味道,若有似无,如沐春风。
这张风华绝代的俊脸扬起淡淡的笑意时,要比往日看起来还要多了几分的玩世不恭。
他自上而下地睨看着公公,薄唇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慵懒的姿态让人放下了戒心。
可公公却不是旁人,他与萧芜暝打了十四年的交道。
他甚至还记得萧芜暝上一次这么对着自己笑的如此和善亲切时,下一句从他嘴里蹦出的话是,“公公觉得果子比起其他女子太过蛮横了?这倒是本王的过错。”
天下人,谁敢说上一句宸王错了?
后来的下场,他大概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萧芜暝那么说,他自是磕头认错,说自己说错了。
“公公何错之有?本王有时也觉得这丫头被我惯坏了,不过公公放心,本王已经想到了解决之策,担保日后公公再也不会觉得这丫头蛮横了。”
那时公公心中大喜,还以为萧芜暝终于良心发现,准备好好管教管教筎果这丫头。
可没曾想,萧芜暝竟是罚他抄了整整八百遍的“小公主机灵可爱,最是活泼可人,有大家风范,温柔又不失豁达。”
抄到他趴在书桌前睡死了过去不止,还在梦中抄这句话,惊得他可谓是垂死坐起,提笔再抄。
至此,机灵可爱,活泼可人,大家风范,温柔和豁达这五个词,他这辈子都不想听人提起。
他还记得萧芜暝罚他抄写时的说辞是,“本王听说过一件事,倘若一句话被人说上百遍,不信也会变成相信,那抄上个八百遍,许是效果更佳,公公,动笔吧。”
“公公你这是又想动笔了?看来当年的八百遍不够啊。”
萧芜暝懒洋洋的声音随风送入他的耳里,惊得他心跳加速了起来。
“殿下,老奴嘴笨,是老奴口误。”
他脸色煞白地抬手打了几下自己的嘴,因着心中悔恨,所以对自己下手的力道也不轻。
“其实老奴方才想说的是,小公主直爽豁达,秀外慧中,全靠殿下平日里呵护有方,殿下为小公主费心了。”
萧芜暝懒懒地瞥了一眼正滔滔不绝地说着恭维话的公公,幽深的黑眸中多了几分锐利的锋芒。
公公自是感觉到了如芒刺背,但他没有多想,直觉地是因为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惹他不快了。
“那公公,觉得走夜路如何?”
公公抬头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声音里尽是藏不住抑不住的慌张害怕,“夜路也不失是难得风景,自是不错的。”
一行人在路边稍作休息后,就再度上路了,一直到筎果喊饿,才又停了下来。
公公看着躲在暗处的暗卫们闪现在他的面前,各自分工为晚饭做着准备。
筎果被萧芜暝抱下了马车,正与他坐在一旁的大树下。
“我听马管家说你熟知音律,那你会不会用叶子吹曲?”
小丫头站在大树下,蹦跶了一下,纤细的手高高地举起,却只是抓了一手的空气。
她不信邪,又蹦跶了几下,最后脚踩在石头上,崴了一下,身子直直地往后倒。
幸好她身侧坐在岩石上的男子眼疾手快,伸手扣住了她的腰,将她往怀里带去。
萧芜暝看着躺在自己怀里的手依旧是高高地举着,甚至还颇为可惜地般的抓了抓空气,那张娇俏的小脸上是徒劳无用后的丧气。
“怎么会够不到?明明我比之前,长高了很多。”
萧芜暝几乎是被她给气笑了,“你之前才多高?要不要说出来提醒提醒你?”
他以为筎果是拿自己跟往年相比,可不想筎果却是拿现在跟前世比。
得益于她精心的调养自己,每隔几日就喝一晚骨头汤,如今长的已经要比前世高了一些了。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自己连萧芜暝的肩膀都够不到,现在已经快要接近他的肩膀了。
筎果撇撇嘴,懒得理他。
这样的神情落在萧芜暝的眼里,成了不停教。
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捏她精致挺拔的鼻子,剑眉高高地挑起,他开口明明是调侃的语调,筎果却是听出了他深深拿自己没办法的妥协。
“一日你要摔两次,花样百出的摔,还真当我能时时刻刻都在旁看着你?”
末了,他叹息了一声,说道,“罢了,谁让本殿有职业病,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职业病?
筎果学着他的模样,挑起高高的柳眉,思量了起来。
他指的,许是贴身护卫。
恩,应当是这样了。
小丫头忍着笑,抬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往后,还得继续麻烦萧护卫你啦。”
说罢,她又指了指参天遮荫的老树,“叶子,萧护卫,今晚我要听你吹小曲哄我睡。”
萧芜暝低眸看着她,没有如她所愿的放开她,起身摘树叶,反倒是慢慢地俯下身。
筎果看着面前的俊脸渐渐放大,几乎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