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浅抿了口茶水,温热又略带苦涩的茶水瞬间滑过舌尖流入腹中,将体内仅存的冷意彻底消散。
她浅笑,“我的确是奉旨离京,想着有老友在此,便顺道来看看。”
南景灏听顾清浅的话,心中顿时了然。想来顾清浅出京的时候,他派去送信的人还未讲信送到父皇手中,这就能解释她为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到达通州了......
“我听闻前段时间,二小姐参加了兰菊会,而且从‘四美’手中夺得了花魁,琴棋知画无不让人称奇,名副其实为我南明第一才女。”提及此事,南景灏看向顾清浅的目光中不禁流露出赞赏。
顾清浅不由地抬头看向坐在对面,那位被称为“天下第一谋士”的男子,前世她最为仰慕的人。
却见对方一直喝着茶,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便移开了目光。在其眼中,她的这些恐怕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罢了。只是她不知道,在移开目光的瞬间,苏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顾清浅脸上的笑容愈发恭谨谦虚,“六皇子谬赞。”
南景灏摆了摆手,显然不喜欢这种谦逊的作态。
顾清浅神色不由地一滞,倒不是因为六皇子的反应,而是顾清细心地注意到他袖口上尽是褶皱,俨然是长时间批改公文的缘故,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几分。
南景灏难免有些不明所以,正要开口询问,却有婢子走了进来,福身道:
“殿下,郡主,先生,请移驾前厅。”
“郡主,请。”说完,南景灏率先站起身,走在了最前面。
前厅距离书房并没有多远,大约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便到了。碧灵与几个婢子早就候在了里面,偌大的厅堂内,倒显得空荡荡的。
婢子们准备的菜色十分简单,三菜一汤,整齐地码放在餐桌上。其实,说是三菜一汤,也实属勉强,不过是三碟子青菜,和一婉稀粥罢了。
恐怕这几样东西还是因着有客人才拿出来,平时定是比这还差上许多。想南景灏、苏热都只能吃这些,百姓们还有什么东西可吃?
“本殿招待不周,还请郡主见谅。”南景灏略有歉疚道。
顾清浅身为丞相嫡女,吃穿用度都乃极品,比之宫中的贵人恐怕也不会差到哪里。面对山珍海味,琼脂玉液也难露出喜色的人,如今,到了他的地界儿,却......
南景灏不由地看向顾清浅,见其脸上并未有嫌恶之色,才稍稍放了心。现在,整个通州的人都靠朝廷的救济粮活命。纵然是他,也不能浪费一粒的粮食。顾清浅若不能适应这个条件,纵然有求于她,自己也只能派人将其送出通州。
三人分别落座,却都是迟迟不肯动筷。
顾清浅瞧着桌上那碗找不到米粒儿的稀粥,只觉得胸口异常憋闷,仿佛有一块巨石压在上面,让她喘息都极为困难。
南景灏用眼神示意了厅中侍候的婢子,众人纷纷退了下去。
一时间,厅堂中再次陷入了沉默,三个人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南景灏艰涩地开口:“这一路的情形,想必二小姐也都看见了。如今通州的事态已经难以控制......”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陡然有些沙哑,“粮食的问题虽然难以解决,控制瘟疫的蔓延却是现在最迫在眉睫的事情。染病的人越来越多,太医院几位有经验的御医都倒下了。除了将所有患病的人隔离开来,集中照顾,我再也想不出旁的方法了......”
顾清浅蓦地抬头,看向这个在她印象中坚强而睿智的男子。他竟然毫无预料地,在她面前表露了自己软弱的一面。
“但,好在二小姐来到了通州。以你的医术,只要愿意协助我,再加上苏兄,咱们三人定能渡过此次的难关。”
南景灏希冀地望着顾清浅,言辞恳切道:“我不求功利,只愿我南明的百姓能早日脱离苦楚。此事若能解决,二小姐便是我南明的英雄,我南景灏,上刀山也好,下火海也好,必会用有生之年,偿还二小姐的恩德。”
顾清浅从未看见过这样的南景灏,褪去了所有的光华,坚毅的脸上尽是疲惫,眸光中甚至有不易察觉的光芒在闪动。
前世,顾清浅一直借用丞相和大将军的势力帮衬连赢天,帮衬他背后的太子。对于六皇子南景灏的了解都是来自连赢天、顾检等人,那时只要有人赞颂六皇子,她就觉得此人不是善类。
可是如今,当她真正了解南景灏的为人,才知道什么是爱民如子,什么是一位储君该有的德行......
顾清浅扶了扶手,“殿下不必如此,南明有您,实乃百姓之幸。但凡需要清浅的地方,定当竭力而为。”清越的声音竟带着义薄云天的豪迈和坚定。
苏热不由地抬眸看向顾清浅,似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复杂。
顾清浅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的目光巡过桌上的饭菜,尤其在那碗清如米汤般的稀粥上停顿了片刻。
“敢问殿下,如今城内的存粮还能维持多久?”
“......”
南景灏的脸上涌起一抹苦涩,“不瞒二小姐,朝廷的支援迟迟未到,如今的情况最多还能维持七天。”
顾清浅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禺城的情况比她预料中要严重得多。再细看南景灏与苏热的气色,虽然表面上仍旧是翩翩儒雅,面容却似宝玉蒙了尘。略显宽大的锦衣罩在身上,竟是那么的不合身。
不过是说